林晞在医院里待得无聊,但是又不能多动,只有病房里经常来给他打针查房的小护士陪他聊天。
几个值班护士知道林晞是外科主任吴优优的儿子,更是多多关照了一番。
其实在卫尘婉走的当天晚上林晞就能吃东西了,吃的第一个就是那柜子里的苹果,还挺甜。
第二天一早,吴优优就来查他的房了。
“妈,早啊。”
“早?你还有脸跟我说早?”
“妈,你别这样,我这是功勋。”
“瞧瞧,跟你爸说的话都一样,我要的是你们俩注意安全,不是给我弄一身伤说是光荣功勋。”
林晞被说得禁声了,心虚地耸了下肩。
“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还没恢复好,就想着出院啊,是嫌你命太硬?”
“也不是,那我至少得知道个时限,总不能一直这么躺下去吧,我手头的案子还没结束呢。”
“放心吧,现在医疗资源这么有限,肯定不会让你在医院一直住下去的。”
“那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觉得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应该都能下床走路了。”
吴优优本来还想说“你下床走走我看看”的,不过想到林晞这小子真有可能忍痛下床给你看,把这句话收住了。
“这样吧,我让你的主治医生来跟你聊。”
“行。”
主治医生的意思是等林晞比较严重的几处皮外伤愈合,就能出院了,算了一下怎么也要一个星期。
所以他贿赂了一下值班的护士们,在第三天的晚上,跑出了医院。
吊着个右手,走路也不是太顺畅,头上还贴着厚厚的纱布,样子不太好看地叫了出租车回局里了。
公安局门口的保安张师傅一看到林晞还一脸惊讶地看了他几秒。
林晞刚走进局里就撞上在复印资料的杨珮漫。
“林老师?你你你你你……你出院了?”
“没有,逃出来的。”
杨珮漫跟着林晞走进办公室,还在忙手头上活的人都看着他。
“林队!”
“你没事了吧。”
“林队,你出院了?”
“老大,你身体怎么样了?”
大家一拥而上都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只有林晞的目光,穿过所有人,看到站在办公室最里面的一个人影。
“你们继续忙,我就过来看看的,过会儿我还要回医院。”
大家算是听明白了。
“你是逃出来的?”
林晞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抓头发,点了点头。
“诶对了林晞,小婉这两天在这里给我们协助工作呢。”艾芒对着卫尘婉站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件事林晞不知道,但是他又突然想起卫尘婉在医院跟他说,她有些事情要做,难不成就是这个?
林晞走到卫尘婉面前。
“你……”
“我过来帮忙的。”
“你怎么会……?”
卫尘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临时给她搬的桌子上。
“那天你出事,是你们邢局给我打的电话让我来医院,我起初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联系我,后来我是觉得可能我派的上用场,所以得到了邢局的特批,我在这里帮忙。”
“还顺利吗?”
“不知道,苏警官发现那人的逃离轨迹已经在市,但是在某个路口之后就消失了,金警官去查过,在一个小区里停了那辆摩托车,还有嫌疑人的衣服丢在那里,但是人不见了。我画的第一章画已经分发出去了,希望有用。”
“你不用压力很大,我们这里都是已经工作了好多年的刑警了,你过来只是做一个辅助的。”
林晞刚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林叶忠三个字在屏幕正中央。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林晞如临大敌。
深呼吸了一口,接通电话“喂爸。”
“林晞!你给老子滚回来!”
林叶忠难得在家烧了顿好的,装好了准备去看看儿子,到病房的时候没看到林晞,他在那里坐了快半个小时了才意识到,林晞跑了。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之响,中气之足,连卫尘婉也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林晞就像个孙子一样答了句“是。”
金墨轩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捂着嘴在那里憋笑。
林晞赶紧收起手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要往外走。
“我送你回去吧。”卫尘婉快步走上去。
两个人并肩走到外面,林晞还以为卫尘婉开车送他去医院,却没想到她站在门口打车。
卫尘婉知道他的疑惑,只好吐了吐舌头说“我没驾照。”
一齐坐上出租车。
林晞侧头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嗯,我这次总感觉没有上次画得顺利,所以想来问问你,但是又怕让你回想起不好的事,所以……”
“这又没关系,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事。”
“很多照片我都问高警官要来看过了,但是我想知道最后你跟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林晞将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卫尘婉的手在林晞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握紧。
“卫尘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来这里协助工作是邢局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
卫尘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他。
“那你……”
“对,我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他害你受伤,我就想一定要抓住他。”
这下轮到林晞说不出话了。
车子开到医院楼下,卫尘婉没有急着走,而是把他送到了住院楼楼上。
林晞站在病房门口就感觉里面散发着黑暗的气氛,林叶忠黑着脸站在床边等他。
卫尘婉快一步伸手扶着林晞。
“伯父,你好,我是卫尘婉,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是我们办事不利,一些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才让林晞队长这么不放心我们。”
卫尘婉先把话说在前头,不让林叶忠批评林晞。
“哦,你就是卫尘婉啊。”林叶忠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一下转变了。
林晞暗道什么情况?
“我们家林晞经常提起你。”
“爸!”林晞急着打断。
卫尘婉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林叶忠没有骂他已经在林晞的意料之外了,并且他还看到了自己老爹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卫尘婉安顿好了林晞准备离开。
“卫尘婉。”林晞叫住了她。
“嗯?”
“你……你别听金墨轩他们瞎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卫尘婉一脸懵,只能点了点头。
等卫尘婉走出病房,林叶忠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林晞。
“爸,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真的很久没见到她了,人家小姑娘女大十八变。”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吃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卫尘婉坐着出租车回到局里,一到办公室就戴上了耳机,开始闷头画画。
金墨轩还在调查研究抓到的那几个人的口供,卫尘婉走过去塞过来一张画。
“金警官,我重新画了一下,我觉得这个更贴切,你把这个重新发给各个地方更新一下。”
“好。”
卫尘婉自从来到他们公安局,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不打算回家了。
那天她接到邢局给她打得电话,一开始还以为是打错电话了,直到听到了林晞的名字,她才知道林晞办案的时候出事了,她着急忙慌地感到医院,看着林晞头上缠着纱布,脸色惨白地躺在那里,她忽然就生气了,她要帮林晞。
办公室灯还开着,但是时间已经来到了半夜,刑侦队的人都在休息,卫尘婉抱着一个型枕趴在桌子上。
艾芒路过她的位置时,给她披了件外套。
办公室突然电话响起,艾芒顺手接起电话。
“喂你好,刑侦大队。”
对面简单地说了两句就结束了。
艾芒挂断电话之后,在办公室里拍了两下手“各位,醒一醒,宁城高速收费站发现嫌疑人,正往市方向走。”
办公室一下子全醒了,连卫尘婉也醒了,看大家都站了起来往外走。
“我能去吗?”
艾芒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卫尘婉跟着他们的车,看着窗外没有人的街道,只有橙黄色的路灯在一旁作伴,她看了眼手机,快凌晨三点了。
如果等他们感到那里,显然是来不及的,所以通知了所有市方向的所有收费站都进行拦截,连周边的国道站都让交警协助拦截。
果然在后半夜,国道那里传来消息,说嫌疑人已经抓获。
金墨轩接的电话,就听他骂了一句。
“怎么了?”卫尘婉问。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毛病,他不知道抗拒从严么,交警大队追了他二三十公里的路。”
刑警大队风风火火赶到那里,只见嫌疑人双手铐着坐在那里,两个警察看管着他。
艾芒去那里做交接,卫尘婉的视线就一直盯着嫌疑人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回去的路上,卫尘婉本来还想跟嫌疑人一部车,但是由于嫌疑人之前的行为恶劣,卫尘婉没有警察的防卫经验,所以没让。
把人带回市公安局之后,天都快亮了。
卫尘婉坐在办公室的一角,看着自己的画和嫌疑人刚拍的照片。
她第一次画的画和第二次的画是有区别的,虽说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但是肉眼可见有变化。
她的画在嫌疑人的嘴部做了调整,嫌疑人照片的嘴部与她所画的部分基本一致,这里的变动是在于林晞交谈之后修改的。
嫌疑人送回来之后直接进了讯问室,到现在还没结束,卫尘婉问了问在一旁的金墨轩“金警官,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艾芒姐姐那里的讯问。”
“我去问问他们。”
“谢谢了金警官。”
“小婉,你别太跟我们见外了,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了。”
“这样太不好了吧,我喜欢警察这个职业,所以要表达我最大的尊敬。”
金墨轩一下想到了林晞,也不知道老大知不知道卫尘婉喜欢警察这个职业这件事。
他先是去讯问室门口问了一下,然后向卫尘婉招了招手。
卫尘婉走进单面镜那间房间,看着艾芒咄咄逼人,但是对方闭口不言。
站在一旁的高隽啧了一声“他不承认对他人施暴,这对量刑会差很多。”
“我可以试试。”她说地很小声。
高隽听见了,但是不确定她到底要做什么,就问了句“你想怎么做?”
“有些事情我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那我应该可以帮你们审。”
高隽想了一会儿,按下了前面的麦克风对艾芒说了些话,艾芒按着耳机点了点头。
卫尘婉走到了讯问室,艾芒本来想与她交接。
“艾芒姐姐,你先别走。”
卫尘婉这是第一次面对嫌疑人,好歹也要有个人陪陪她吧,万一她控制不住局面。
艾芒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卫尘婉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嫌疑人面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嫌疑人叫吴先军。
好几分钟都没说一句话,她只是在观察着嫌疑人,随后站起身绕着嫌疑人走了一圈。
艾芒刚想提醒她可以说话的,卫尘婉就开口了。
“被打的时候,是不是很痛。”
艾芒?
高隽?
金墨轩?
“不要害怕,你不会再回到那里了。”
卫尘婉两句话一说,对面的嫌疑人竟然露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神色。
吴先军终于开口了“不,他还在,她打得我好痛。”
“他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
“现在有人和你有一样的状况,他们也被打了。”
卫尘婉把资料里的照片翻给吴先军看,那些照片都是那群传销里受害人验伤的照片。
吴先军看完照片,突然开始哭了。
卫尘婉站了起来“你想起来了吗?他们是谁打的,是谁指使的。”
“不可能,不可能。”
“吴先军,不要假装躲避,你说出来,我们就会把他关起来,你要是不如实说的话,等着你的是什么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吴先军浑身发抖,还是不说。
“吴先军,我是在救你。”
“对不起,我错了……”随后吴先军就开始陈述罪状。
卫尘婉朝艾芒那里点了点头,就走出了讯问室,径直回到了办公室,属于她的那个角落。
她靠在墙边,叹了口气。
人啊,就一步一步将自己越埋越深的。
过了一会儿,艾芒做好了所有的记录,将嫌犯处理完毕,她走到卫尘婉的面前。
“小婉,他的这些事情我们是刚刚才拿到手的,你前面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猜的?”
“我从他被抓开始就在观察他,他眼神很不坚定,而且刚刚在询问室里,虽然从不正眼看我们,但是对于我的靠近并没有躲闪,直到我轻拍他肩膀的时候,才有一瞬间的身体反应。那次他正面遇到林晞,反而没有他眼神里的那种不坚定,明明可以汽车逃走却还直接对林晞造成伤害,他对男人和女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这应该是小时候留下的创伤。”
艾芒流露出对卫尘婉话语里的不可思议,单纯只凭观察和猜测就能对嫌疑人分析个不离十,真的挺厉害的。
本来这种侧写多半是交给艾芒和林晞解决的,艾芒在警校学的就是这个,而林晞虽然没有正规的学过这些东西,但是他的侧写在他们中间非常出色的。
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也不简单,人不可貌相。
卫尘婉此次任务结束之后,就向各位办公室的警察们告别,艾芒和杨珮漫两位女警察甚至还有些不舍,她又去跟邢局打了声招呼,收拾了下东西,这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