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魏允许林晞明天请半天假,一是让他好好补充一下先前不足的睡眠,二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去市局开会。
这次骆副局也去开会,因为邢魏跟他说了林晞的事。
林晞把车开到公安局门口,一身警服穿得很精神。
“两位局长,上车吧。”好似一个专车小弟。
办公室的每一个同事都翘首以盼,就好像今天这场会议是修罗场一样。
从中午吃完饭之后,每个人看似坐在办公室继续做着林晞布置下来的工作,实则心思都在市局的会议室里。
金墨轩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不知道老大那里什么情况,不会吵起来吧。”
苏小蒲白了他一眼:“你当局里的大领导都是泼妇啊。”
林晞这里确实没吵,但是气氛有些凝重。
林晞当然不会傻到一开始就提这件事,不然会觉得他以下犯上,所以会议是以正常流程先进行下去的,汇报了每一个公安局或是派出所的近况和现阶段任务。
会议进行到后半程,林晞看到前排的江琏回过头看了看他,好像在问他什么时候提。
林晞不着急,他需要留有足够空余的时间,半当中插这么一句容易被人打断。
他太清楚会议进行到什么时候差不多该结束了,也差不多该开口了。
果然,林晞在听到台上的人说“还有什么问题吗?”的时候,他就举起了手。
由于林晞在上次会议的时候提出的事被人制止,台上的人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让他说话,但是林晞好歹也是T市分局刑侦队队长,无视他的举手也不合适吧。
就开口说了句:“林队,长话短说。”
好一句长话短说。
林晞站起身从身边人的位子前侧身走了出去,沿着台阶走到了前头。
人家还觉得奇怪,不就提个问题么,怎么还要上台啊?
然后就看着林晞把会议室的投影打开,又在电脑上插上了U盘,点开一个文件。
“大家下午好,我是T市公安分局刑侦队的林晞,我现在要讲的事情可能有人不是很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
坐在下面的人,有人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人就算不知道也猜到他要说什么。
“我也不绕弯子,我今天来开会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申请重审卫隐的案子。”
此话一说,下面就响起了不少声音,但是林晞没有给他们时间讨论,而是继续自己的发言。
“前面的工作汇报我也已经说过了,我们经侦刚刚破获了一件经济犯罪案件,当然嫌疑人不只是经济犯罪这么简单,在他身上不仅牵扯出了卫氏二十多年前的项目问题,同时发现他参与的另两件事与一个基金会有关,而这个基金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个买凶杀人的集团,从中发现了这些人和卫家的关系,有人利用这些基金申请者来谋害卫家人。”
这时候就有人打断了他,问:“林晞,你说的这个案子跟多年前卫隐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不能只是同样姓卫吧。”
“那我们就继续说回他身上的那个经济犯罪案件吧。”
林晞把投影上的页面调到了后几页。
“曾佳伦,自己拥有一家投资理财公司,他利用自己的公司和家族关系渗入了卫氏,在他舅舅的指引下继续维系着灰色资金链,用贩毒集团的黑钱在公司项目内流通达成洗钱的目的。当然这些项目都是二十多年前的项目了,所以要把时间线换成上一任卫氏的总裁,卫隐。”
林晞又切换了一下页面。
“卫隐在公司内部实行的是除去他之外,副总也可全权掌握一个项目,说的偏激一些就是可以单独处理项目而不让卫隐知晓,由此可以形成几个人之间的私下交易阴谋。”
林晞把几个涉事主谋的姓名和照片都打在了投影上。
“这几个人都是卫隐上任之后的同期人物,相当于卫隐亲自提拔他们,而他们却让卫氏陷入纠纷,这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是有很大的问题的,一旦被发现,作为法人是会身陷囹圄的,我觉得作为卫隐关系这么密切且又熟悉的人是没有必要做这件事的,因为得不到好处,是有人在他们背后用同等条件控制。这些人里有人和基金会有关,贩毒集团的头目又和卫氏的项目有关。总而言之就是有人想用一套非常复杂的手法来搞垮卫家。”
“林晞,你还是没有讲这些事跟卫隐的案子有什么直接关联。”
林晞也不恼,只是准备后面的内容,再调整页面。
“前两天我们发现了其中一个人给我们留下的信息。”
众人看着投影屏幕上的内容,也知道是林晞几个月前办案刑事案件。
“他所留给我们的是卫氏项目的扫描件,每一份都是证据确凿的,他们抵赖不掉,我们也去调查了方舟银行,坐实了资金流动的问题。其中有一份扫描件上可见修改,修改的内容是将先前有卫隐签字的内容改成了只敲公章,卫隐签过字,我们有理由怀疑卫隐是否知道他们手里操办的事。”
林晞停顿了一下,果然下面有人说:“那就说明这些事情卫隐本人知道,这么纵容,到最后也是自寻死路。”
林晞反驳道:“确实,这个疑惑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卫隐允许他们这做,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卫隐一手控制的,除非他有本事一直不让这些事情败露出来。第二种可能性就是,卫隐不知道背地里的这些事,而在第一次签字之后逐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所以他们才改变了合同上面的格式,而在卫隐想深入调查的过程中遇害。”
“林晞,这只是你们的怀疑,现在没人能证明卫隐的死和这个有关,而且当初卫隐的案子是你父亲一手接管的。”
林晞就知道有人会用他爸来说事。
“二十多年前的案子,破案的手段远没有我们现在这么先进,若是有一定程度的手段确实不容易看出,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纠结在这个地方,我想用证据来证明。”
林晞沉了沉气,扫了一眼台下坐着的,有些上年纪的领导就是一脸的不信任,就好像林晞刚说的只是一个年轻警察编出来的故事。
“去年的一个刑事案件,我们发现该嫌疑人和基金会有关,在我们调查之下发现,嫌疑人所表达的含义是有人用心理暗示来告知他们下手的对象是谁。而在今年的五月,卫氏现任当家人卫子昂的妻子在婚礼当晚被害,嫌疑人也说是因与卫家有仇,想要报复。十年之前,卫子昂被人在巷子里捅了刀子,由于嫌疑人有精神病,所以无法定罪,可现在我们发现这个嫌疑人也是基金会的申请者。我认为,这些案子都可以归为一类。”
有人说:“这种时间线拉的这么长的刑事案件,再加上有些不可思议谋害行为,能说得通吗?”
坐在下面的林叶忠开口了:“案件之间能找到相关联的或是相同点的我们可以把案子归为同类,不能因为案件构成的特殊性亦或是……我们的偏见,就不去承认问题。”
这些话把一些人的嘴给堵上了,他们不太乐意重提卫隐的事,被人提起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反驳。
林晞继续发言:“卫氏这几个人里,毛源国现在成为了最重要的人证,我们正在尽力搜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活着的人证,我相信找到他之后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林晞一不做二不休,把接下来制定出来的计划都贴出来了,想让他们看看再发问。
这些计划事无巨细,让人很难再挖到漏洞,来说什么不行。
终于还是有人开口:“我听说之前那个嫌疑人现在在医院,好像就是你们办案不当导致的后果,现在这一部分你准备怎么办?”
这一听就是在说洪越的事,秦彧珩这点刺他们都要挑。
“医生都是最专业的医生,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因素,我们已经尽力规避风险了,若不是嫌疑人这次的收获,我们还不知道有人可以通过心理暗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各位领导,我们应该由这些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来扩充刑事案件的范围,而不是发现问题就推卸责任。”
江琏坐在那里皱了下眉,林晞这话说得很刺耳,若不是看在林叶忠局长坐在那里,恐怕林晞是要挨骂了。
不过想来,这可能就是林晞说的,这次想要依仗一下他爸。
“卫隐作为之前的受害者,他的家属现在也饱受这件事的折磨,如果只是为了搞垮公司,那在卫隐过世之后也应该消停了,但是后面的事还是在不断发生,就意味着有人要对卫家赶尽杀绝。”
有人突然问了句:“林晞,你是怎么突然想到卫家的事情的?你爸都结束的案子了又重新翻出来,工作量挺大的。”
一部分人只知道林晞有女朋友,但是不知道林晞女朋友是谁。
生怕林晞又说出什么能让人抓住小辫子的话,江琏赶紧说:“各位领导,这件事其实林晞也跟我说过,我是支持的,并不是质疑我们林局的工作,只是在某些方面这个案子确实可疑。”
关键时刻的助攻很是到位,林晞都想给江琏竖大拇指了。
在江琏的助攻下,他说:“各位领导,虽然我不急这一时让你们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但是也抓紧时间,有人被抓获必定也是提醒了背后的人,后面的案子会更加艰难的。”
很多人也在窃窃私语,同时也想看看林叶忠的意思。
林叶忠站起身。
“各位同事,我们作为警察就是要秉公执法,给被害者家属一个交代的,过去我们没有合适的手段来办案,现在有先进的方法那为何不试一下,尤其是在这么多证据之下,虽然依然持怀疑的态度,但是不可不试,如果真的有问题可以翻案,那我们就要负责把结果公之于众。”
听到林叶忠的话,每一句都是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说的。
“我说这些话不是因为林晞是我的儿子我就偏心,而是对于过去的结果敢于提出质疑,一旦这个案子申请重审,他们的工作量也不小,人要有觉悟,我很庆幸能在我离开这个岗位之前把这件事弄清楚,至少要让活着的人明白这些是是非非。”
“我同意。”邢魏在座位上说。
林晞站在台上,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同,但是渐渐地转变成认同的样子。
有共事过的同事,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僚,也有小时候认识的长辈。
他成功了。
局里刑侦科的办公室。
大家看着时间一点一点,从逼近下班时间一直到过了下班时间,每个人就像是达成了协议一样都没下班。
他们都在等林晞那里的结果。
但是他们还是太天真了,林晞完事儿之后怎么会先给他们打电话呢。
会议结束之后,每个人都沉浸在林晞最后提的那件事里,还有不少人围着林叶忠问东问西。
林晞则是溜了出去,找了个没人得地方给卫尘婉打电话。
卫尘婉心里很忐忑,她也知道林晞今天要去市局开会。
“喂,林晞。”
“婉儿,我今天在会上提了,大家都支持,但是后面要走流程上报上去,几重审批下来就可以正式重审了。”
“有人支持你,那就好。”她怕林晞孤军奋战。
“我这里刚结束,先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安心,那也可以跟你哥说一声。”
“好。”
“那……婉儿,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要接你回家。”
听到这话,卫尘婉是心头一热。
“记得。”
那次是她哭着求他想要回去的,林晞当一回事了。
“那要不要我接你回去,还是说你再在你哥家里待一阵子再说。”
“我要跟你在一起,林晞,你接我回去,我现在就想跟你在一起。”
“那你跟你哥说过没?”
“……”
尴尬,忘记提了。
主要是林晞说是下周在接她回去,所以卫尘婉觉得也不急于这一时,结果还没跟卫子昂说,林晞就已经打算把人带回家了。
“我过会儿就跟我哥说,你等着。”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今天不行就等明天呗,还是说你想我想得不能自已。”
江琏要来找林晞,问了几个人林晞去哪儿了,好不容易找过去就听到林晞的后半句话。
妈的,他干嘛非要这时候来找这个臭不要脸的,江琏翻了个白眼,真想当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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