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务很快就安排下来了,苏卿开始了正式的病假之旅。
每天过得跟上班一样,只不过不是去公司,是去医院。
卫子昂渐渐觉得不对劲,苏卿总是早出晚归,连双休日都说要出门,回到家也只跟女儿亲近,明明她手里这个项目的事情已经过了,为何还这么忙。
他忍住没有过多过问工作的事。
苏卿因为项目到了签合同的时候,特地要抽一天出来去公司签字。
李琰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说这个项目做成了,今年的奖金又要翻一翻了,让她就安心在家数钱吧。
“李总真是大好人啊,不仅能批假,还能给奖金。”
“这不是压榨完你们,得给点好处嘛,不然谁给我打工啊。”
苏卿一个白眼。
“那请问李总现在有时间吗,我是抽空到公司来签字的,能不能开我的车送我去下医院。”
“哟,把我当免费司机用啊,你去看看全公司,哪个人敢这么使唤我的。”
苏卿对此一笑了之,这是她对待李琰的方式,不刻意躲避,光明正大地交流。
卫子昂有个业务要出去办,正好是在苏卿公司的楼下,心想着过会儿办完事找自己老婆约个午饭也好。
苏卿公司大楼二楼有个供人谈事的多间迷你会议室,卫子昂正好坐在窗边,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堂。
对方公司还说着方案步骤,而卫子昂却在二楼看到了苏卿跟她的上司李琰。
不知道两个人在说着些什么,苏卿还笑了,李琰伸手把她吹乱的发丝勾到了一边,状态很是亲昵,然后苏卿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了李琰,就站到门口去了,过了会儿李琰就开着苏卿的车停在了门口,苏卿坐上了副驾驶。
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这一幕幕都被卫子昂看在眼里。
“卫总?”
赵樊轻声在他耳边唤了他一声,卫子昂才回过神,继续听对方公司的人说下去。
到医院之后,李琰就把车钥匙还给了苏卿。
“司机任务到此结束,把你送来,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了李总,慢走啊。”
“苏卿,真的不能说是什么病吗?连朋友都不能说么。”
苏卿抿了下唇:“等我治好了再告诉你们吧,现在谁都不能说,你们就让我安心治病吧。”
见她闭口不谈,李琰也就没什么好多问的了,只是祝她早日康复。
苏卿上楼到了她就诊的地方,其实她已经办理住院了,不过因为特殊情况她跟医生商量了每天晚上不留在医院的治疗方式。
虽然累一点,但是总还能回去看看家人。
前面李琰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但是在医院,医生带来的确实坏消息。
“苏小姐,你的病情扩展不稳定,如果继续保守治疗的话也不过就五六年的样子,而且后续的病情发展一旦转移,你保守治疗的效果就会很不好。”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还年轻,我还是建议通过手术和放疗来根治。”
“还是要放疗啊,那如果这样了,有机会完全根治吗?我不怕花钱,如果能根治怎么样都行。”
“主要是看你自身的病情如何,我们会有医生集体会诊,给你制定方案,所以你这里也要给我一个答复,或者跟家属商量一下,这是性命攸关的事,要尽快。”
苏卿没想跟家里人说,只是自己在沉思:“医生,放疗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放疗肯定会有副作用,只不过有些可逆,有些不可逆。
而医生说的话让苏卿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苏卿的早出晚归再加上李琰的存在,让卫子昂自己敲响了警报。
李琰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苏卿刚回国的时候李琰就是她的上司了,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为了苏卿至今还未结婚,这是让卫子昂尤为紧张的。
那时候李琰对苏卿有好感,要不是苏卿跟自己有实打实的感情在,按照李琰的地位应该是比他更加近水楼台。
苏卿比昨天回到家还要迟,带着一身的疲惫感,和低落的心情。
卫子昂接过苏卿的包,陪着她走进房间:“今天都忙些什么了?”
“一整天都在开会,针对下半年的计划,事情很多。”
卫子昂站在衣帽间门口,想了想还是问:“你们李总怎么不给休息啊?刚忙完一个项目紧接着就要下半年的计划,他也太压榨人了吧。”
她扭头:“公司要做项目不是很正常的事,你们公司有新项目的时候你也不忙得不着家。”
“那也该有合理的休息,你现在双休日都搭进去了,要不后面休息两天吧。”
说到这里,苏卿突然想了起来。
“哦,我后面一个礼拜要出差,休息的事等后面再说吧。”
“你这天天加班,后面一星期还要出差?你们李总就这么缺钱吗?还是他自己业务能力不行。”
卫子昂说话带气,也正好撞在了苏卿本就不愉快的情绪上。
“这个项目离不开我,我走了谁负责,你不用管这么多。”
“我不用管?我不管谁管,李琰吗?”
这个时候非要扯到李琰身上,苏卿就很来气:“你好像对我领导很有意见啊,公司的事本就该他管,你质疑他的业务能力不就是在说我爸妈看人眼光不准么。”
“我本来没有意见的,现在有了。”
“卫子昂,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说着,苏卿就开始准备整理行李。
两个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响,牛姨在客厅都听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卫先生和太太吵这么凶。
卫羽恬对房间里的声音也很敏感,呆呆地望着爸妈的房间。
刚想往房间走去,就被牛姨拉住了。
“牛阿姨,爸爸妈妈在干嘛呀?”
牛姨带着卫羽恬到她自己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爸爸妈妈在讨论一件事,看法不一样,没事的,恬恬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看书好不好,牛阿姨陪着你。”
牛姨拿出卫羽恬喜欢看的杂志,卫羽恬被吸引过去也就不在意爸妈房间里的声音了。
卫子昂拉住了苏卿:“你不请假,要我亲自给李琰打电话让你在家休息吗?”
“你是我老公没错,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再加上整个公司的人都在忙,我一个人休息像什么样子。”
“那你去哪里出差?”
“这跟你没关系。”
这句话一出,卫子昂突然感觉有种委屈憋在心里,苏卿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结果当然是没吵出一个结果,卫子昂还是心疼苏卿,不愿争论下去,只是苏卿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第二天一早,去女儿房间看了看就要走。
她不是去出差,而是去医院。
她要开始治疗了,不能总是家里医院这么两头跑。
卫子昂走出来问她:“要不要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有车。”
不知道是不是说话没经过大脑,卫子昂就下意识说:“又要李琰送你了吗?”
苏卿走到家门口,回过头说:“这件事跟李琰没关系,你别总是扯上他。”
“苏卿,你不对劲,你最近状态真的不对。”
苏卿对上卫子昂眼睛的那一刻就有些心虚了。
“我要去赶飞机了,不跟你说了。”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卫子昂愣在原地,为自己的婚姻产生了危机感,他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或者是在工作上没能帮到苏卿,以至于让她想要依靠一下李琰,李琰确实也比自己小两岁,看上去也不差,而且人家到现在还没结婚。
卫子昂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觉得苏卿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在结婚的时候就宣过誓。
苏卿主动住进了医院,只不过医生每日带来不算太可观的消息让她异常烦躁。
治疗是有顺序的,也是需要时间的,医生们对她的病情相对有信心,不过在术后依然需要留院观察,一旦发现有转移的迹象,那就是需要再次手术。
手术不一定能根治,术后依然有转移风险,后面的放疗对人也有伤害。
无论哪一条言论,现在在苏卿眼里都无法成为救命稻草,她躺在病床上,眼角的泪控制不住往下滑,沾湿了枕头。
苏卿出差在外,卫子昂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卫羽恬,发给苏卿的消息很多都是石沉大海了,即使有回复的消息,内容也不太多。
卫子昂不止一次想要给她打电话,可又想到那天她说话的那种决绝感,是否是自己管她管得太多了,他找不出给她打电话的理由。
这件事他很发愁。
因为妈妈不在,卫羽恬只能缠着爸爸。
“爸爸,我好想妈妈,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啊?”
诶对啊,女儿真是给他找了个借口。
“当然可以,我们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你乖乖坐在爸爸身边。”
卫子昂翻出苏卿的电话就打了过去,第一个没打通,第二个响了好几次才接通了。
“有事吗?”他听着手机里,苏卿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在忙吗?忙的话我晚点再打来。”
苏卿这里刚换吊瓶,所以第一个电话没办法接,吊瓶的药顺着手背上的血管打进身体,有些酸痛感。
“你先说你的事呗。”
卫子昂憋了半天也只好把女儿搬出来:“恬恬说想你了,你跟她说说话吧。”
一听是女儿想她了,苏卿立马把声音放软了,女儿就是她的软肋,她可以对着卫子昂说很重的话,但是对这么可爱的女儿,她是疼爱得不行。
“恬恬!”
手机里传出了女儿软软的声音:“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你要回来给我讲故事的。”
一听到女儿的声音,苏卿鼻酸的感觉又泛了上来:“宝贝,妈妈还有好几天才能回来,你在家好好听爸爸的话,然后你一眨眼,妈妈就回来了。”
“那好吧……”卫羽恬有些失落,“那妈妈你要很快很快回来。”
“好的,如果还想妈妈,还可以给我打电话,妈妈也想你。”
恬恬跟苏卿甜腻地说了几句,才把手机递还给了爸爸。
卫子昂生怕苏卿要挂电话,赶紧说:“苏卿。”
“什么事?”声音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她的左手隐隐发酸,两瓶吊瓶要两个多小时,她需要慢慢忍耐。
卫子昂站起身,走到窗边:“你跟女儿说只要她想你了就能给你打电话,那我呢?”
“你现在不是已经在给我打电话了么。”
“苏卿,你到底怎么了?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如果是工作的压力,那我可以帮你分担,如果是生活的压力,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还是……”
还是后面的内容他说不下去,他还是不能相信苏卿会有对不起他的想法。
“卫子昂,你不用来试探我,我只是因为工作,我现在很累,过会儿还有事,我先挂了。”
没给卫子昂商量的余地。
苏卿挂断了电话,手机紧紧捏在手里,左手臂的酸痛感让她很难受,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处理自己的病情和家里的事情了。
早知道要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应该告诉卫子昂呢。
可是医生说过,这个病的致死率也很高,她想要活命,这一切自己却决定不了。
卫羽恬不知道爸爸跟妈妈说了什么,只觉得爸爸的表情不是很开心。
“爸爸,你不开心吗?”
卫子昂一秒转换脸色:“没不开心,爸爸也想妈妈,跟恬恬一样。”
女儿翘翘的双马尾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扫在卫子昂手背上。
“那爸爸也可以天天给妈妈打电话。”
“好的,恬恬要陪着爸爸一起。”卫子昂很温柔的勾了勾她的辫子。
苏卿所在病房,当天晚上就有人被送进了ICU,后半夜也没救回来,她第一天住院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行了,女儿怎么办,女儿就要没有妈妈了,那卫子昂又怎么办。
尤其是医生说,大肠在下腹腔的位置,做放疗的话会影响生育,她记起自己说要再给卫子昂生个宝宝的。
苏卿一点都睡不着,心痛到忍不住抽泣。
旁边病床的病人家属是个很善良的婆婆,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苏卿的声音,小声地安抚般地拍着苏卿的后背。
“小妹妹,不要怕,不要难过。”
每个病床的患者都有家属照顾,只有她是一个人,邻床的婆婆就对多照顾她一些,听说她是不敢跟家人透露病情,更是让人觉得心疼。
苏卿都有些后悔没跟家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