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士完成了他半生的追求,但是却没有离开基地,因为他暂时还不能走。
每一个不同方向上的研究都是弥足珍贵的,那代表着一条路径,陈博士关于球形闪电的研究也是如此,他的研究资料,他从蒂亚穆那里获得的知识,全部要交出来进行备案审核。
“原来是这个,宏电子,我们从来没有向着这个方向上考虑……”
对于自己在球状闪电上的研究,陈博士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故意留下错误的数据,因为进行记录审核的,都是相关方面的科学家,就连陈博士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那些遗漏与错误的点会被提出来。
陈博士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和林云便没有了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在这里待下去,因为进出基地的列车只有一趟,并不会因为他们两个外来者而轻易发动。
而基地内有一批货物需要向外界运输,装箱工作正在进行当中,等到完成了之后,便会把两个人捎带出去,就像他们来时也是跟随着货物运输。
而在这期间,林云也把玩了一些武器设备的原型机,穿着动力装甲,挥舞着锋刃为激光切割束的长矛,可以轻易地捅穿主战坦克的装甲板,手中步枪型的自动榴弹发射器的瞄准器直接与动力装甲的头盔相连接,就算腰射也可以做到自动瞄准、计算弹道。
虽然看上去榴弹发射器比较拉跨,但战斗部是采用的微型蘑菇蛋呢?
蘑菇蛋的杀伤力是非常恐怖的,随着从爆炸中心向外扩散的过程中,是逐步快衰减的,但是,依然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就会出现m-338火箭筒那种杀伤半径三公里,射程两公里的笑话,所以,这件武器在原型机阶段就成为了废案。
尤其是,岳斯却告诉林云,动力装甲不过是一件工作服而已,她所以为的激光长矛,也不过是长杆的焊接工具而已。
“你们拿它来干嘛?用在宇宙飞船的生产过程中吗?”林云难以置信地问道。
“现代战争,讲究的是超视距打击,单兵作战只出现在后期占领阶段。”岳斯没有回答林云的问题,因为那也是属于她不能接触到的机密,而是说到:“将如此昂贵的造物用在单兵作战上,实在是太浪费了,无论再怎么削减成本,它也是非常昂贵的,相反,作为移动机床,它才能够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
“因为权限和保密原因,真正的武器你是在这里见不到的。”
岳斯对林云说到:“你如果想要见到我们制造的武器的话,恐怕只能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了,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人类在互相残杀这方面是多么有天赋了。”
岳斯的话一顿一顿的,林云却听得非常仔细。
在乘坐上归途的列车的时候,林云和陈博士发现岳斯也在车上,身上的白大褂和工装被换下,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却依然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款式。
好像岳斯故意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甚至林云和陈博士私下里交流的时候,谈起岳斯,只记得他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其余的细节一概记不清楚,面部与身形轮廓就好像经过模糊处理,就连声音都是那种毫无特点的那种。
除了岳斯之外,车厢中还有一批林云和陈博士不曾接触过的人——基地是非常庞大的结构,宛若一座都市,因为权限与保密,很多地方都是他们不曾去过的,只是在岳斯的带领下浏览了一小片的区域,只是见到过很少的一部分人。
“我这次是有任务在身。”岳斯对两个人介绍到:“战争的脚步逐渐靠近,有些东西生产出来便是要进行使用的,并且需要投入战争当中进行验证设计的优缺点,进行改进,一味的闭门造车可是武器设计当中的大忌。”
林云首先想到的是与美帝、北约的战争,然后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战争不仅发生在人类内部,还存在于两个文明之间,人类已经输了第一场,已经输得体无完肤。
列车到达了终点站,岳斯对林云和陈博士说到:“你们最好先核对一下时间,不要把日期搞错了。”
基地内的照明系统也是总能源供应装置,全天候开启着,永远都是白昼,没有日夜交替,没有早上和晚上的区分,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人对时间的认知会产生一定的紊乱的。
“它的存在,不仅创造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还对时间产生了干扰,时空一体。”岳斯在下车之前,给了林云和陈博士一个提醒。
陈博士核对了一下日期与时间,惊讶地发现,他们乘坐上列车前往基地,到再出来,仅仅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但是,他自我感觉,已经至少在基地内活动了半个月之久,虽然他们此行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所带的只有一个普通的装着各种资料的手提箱,没有手表之类的计时工具,但是,他的身体告诉他,的确是过了那么久。
这也意味着,基地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同的,基地内的人已经在其中工作生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虽然岳斯曾说过,发现蒂亚穆到基地建设完成的时间只有一年,但那只是外界标准中的一年,时间的错位感,与外界的落差,这些都是需要忍受的。
岳斯这边,先是乘坐颠簸的卡车,然后是火车,再是轮船,又是火车,经过漫长的路途,岳斯和从基地当中生产的设备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座大型造船厂。
在这里,继第一艘航母“珠峰”之后,第二艘航母正在建造过程中,但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时间之外,就是钱了,“珠峰”的建设跨出了从无到有的第一步,为后来航母的建造积累了经验,却也是一件负担。
就像岳斯对林云说的,原型机的建造是不计成本的,珠峰号便是原型机。
和我们认知到的第一艘航母的建造过程不一样,因为《球状闪电》成书的时候,它还没有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在如今的年代,在经济还未腾飞的如今,在农业税还未取消的如今,平均下来每个人都为珠峰号的建设缴纳了十元的税,更别提还有地下基地这个无底的吞金怪兽,第二艘航母的进展是非常缓慢的。
岳斯所带来的那一批货物,便是对第二艘航母至关重要的零件,一同被运输来的货物当中,还有林云见到过的动力装甲以及激光长矛的升级款,还有许多林云不曾见过的设备,负责操控这些设备的是和岳斯随行的那一批人,他们到来的目的便是加快第二艘航母的建成。
此外,一些以地球现在的工业能力无法加工的武器装备被交付给了珠峰号,两艘航母舰队里的巡洋舰同样停靠在了船坞当中,进行大幅度的改造。
能够察觉到战争即将到来的人有很多,都在为战争做着准备,制海权一直是我们的弱势,必须在战争正式打响之前尽可能地增强它。
完成了交接之后,岳斯离开了船坞,他还有别的任务,例如向负责蒂亚穆研究的最高责任人述职,岳斯带走的还有一套样品,以及大量的数据资料,这些将散发给全国的研究所,进行实际应用方面的研究。
岳斯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建造于上个世纪的建筑群,人员稀少,但是明岗暗哨一个不拉。
最高责任人见到岳斯之后说道:“你应该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那便是战争。
岳斯点了点头,说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我简单地调查了一下物价,涨得不正常,商人的嗅觉是很灵敏的——我不懂经济,如果是正常的通货膨胀,当我没说。”
“另外,我非常担心新概念武器项目的林云和陈博士。”岳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最高负责人也是理工科出身,懂的岳斯在说什么:“虽然我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打晕了陈博士,但是,我们的研究人员顺着他的思路继续验算,从它那里获得了答案。”
对于这件事,岳斯没有从最高负责人这里获得答案,他也不必去问。
从身上拿出一个类似汽车遥控器的东西,岳斯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从那个装置上发出一道红光,这道红光自我复制一般,形成了一个扇面,这个扇面以装置为圆心快速转动,形成一个由红光组成的球体。
“安全的,我们并没有受到监视。”岳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装置说到,智子的存在,早已被检测到了,为少部分人所了解,岳斯拿出的装置便是用来制造一个隔绝智子监视的能量护盾。
因为岳斯刻意的设计,这个装置存在着缺点,能量护盾填充了一个球形空间,这个球形空间里,一切仿佛带上了红色特效。
“那件武器,我们已经完成了制造,但具有不可复制性。”在能量护盾的保护下,岳斯说到:“我们现在的工业实力太落后了,所有的生产全部靠着它来完成,那堪称魔法一般的力量。”
对于ETo(地球三体组织),这群投降派,视三体人为神,希望借助它们这股外力来拯救人类的蠢货,我们已经知晓,并派遣人选潜伏其中,并不断地向外传递着信息,虽然信息并不完整,能够派上用场的只有只零片语,但比起之前对三体人的毫无了解要强得太多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ETo的成员大多来自于社会高层,是那种精英分子,拥有重大影响力的人。
伟人曾经说过,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
这句话用在ETo的成员身上再合适不过,他们受到的教育,科学、哲学,让他们成为了超越绝大部分人的精英,但是,这些精英却选择背叛了人类。
他们自以为了解了人类文明,并厌恶、憎恨着它,将自己摆在超越人类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也就是所谓的恃才傲物,自觉高人一等,希望同样是高等生命的“三体人”来接管地球。
用一句比较经典的话来形容,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我不做人了。
殊不知,他们的行为有一个成语可以准确地概括——开门揖盗。
黑格尔曾经说过:“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这句话用在ETo成员身上再合适不过,联金抗辽,联蒙灭金,联虏平寇……等等无数的教训告诉我们,想要借助外部力量解决内部矛盾,其结果都是非常惨的。
并且,那还是发生在人类内部的事情,将其扩大到宇宙中两个不同文明之间,其结果是个什么样子,谁又能保证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文化上的异族尚且不能够信任,更何况种族上的异族。
“我们现在所欠缺的,是资源。”岳斯说到:“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需要四百年之后才能降临我们的身边,但它们是一个科技领先于我们,能够调动一整颗星球的资源的文明;而我们,靠着自己的力量,仅能把人送到离我们最近的一颗卫星上,连一个名为‘人类’的文明都未曾建立起来,将自我割裂成几百个不同的认知。”
“我们缺乏的是,大一统。”
“拥有同一种语言,同一种文字,同一种思想。”
最高负责人说到:“那是做不到的。”
是的,那是做不到,毕竟人类是人类,而不是三体人。
已知的资料中,三体人的交流方式类似于脑电波交流,不需要文字、语言等作为载体,信息传递的速度非常快,同时,这也导致三体人的思想是透明的,不存在自我与隐私,能够更好地互相了解。
但是人类不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落后而低下的交流方式、选择性的表达,甚至是体内某种激素的分泌对神经细胞的影响,都使得人与人之前好像存在着一面墙壁。
人与人之间是永远无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