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刚到宫中，便被禁军控制了起来。

    他此时人过中年，鬓发霜白，头顶发秃，皱纹深刻，就是平日，头上玉冠也摇摇欲坠。

    此时不知为何大难来临，更是颤颤巍巍，不知该何为，被拉扯之间玉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

    碎片四散崩溅，衬得他一张老态尽显的脸刷白。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被禁军围住，犹如各路客商遇见山匪，身子发抖，声音也颤，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身上虽穿着王爷才能穿的朝服，可这朝服穿在他身上，就如白丁穿官服一般，不说气质，就连身份似乎也不搭一样。

    “四王爷。”有个禁军看他可怜，才想提说一句，被统领一瞪，只得放弃。

    四王爷自知自己活得窝囊，临到头了，竟一个能帮他的人也无，他褪下手指上的玉扳指。

    “这位小兄弟，可否提说一句？”

    “小的可不敢做王爷的兄弟，”那禁军听了这话更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您把东西拿回去吧。”

    四王爷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他没有等多久，很快就有人吩咐要将他带进去。

    他首先看见的，是委顿在地上的母妃，在她身侧，是散落的几件婴儿衣服，在她身边，跪着的是太医院的太医。

    那太医看着脸生，除了年轻之外，别无印象。

    “既然人都来齐了，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

    “回禀太上皇，此衣物与太妃娘娘身上的一样，

    侵染了药汁，又烘干，才有了药的香气。”

    “这香气，除夹竹桃外，并无大毒，只是身怀有孕的，若接触到这些药草，轻则流产，重则母子不保。”

    太上皇坐在高位上，看见自己的亲兄弟披头散发的，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臣，拜见太上皇。”

    说起来这个四弟，一向是最尊敬他的。

    不过他也是兄弟里头最窝囊的一个，谨小慎微的活着，活了这么大年岁了，连个孩子都不敢生。

    到头来了，还是被他亲娘给连累。

    “起来吧，四弟，孤叫你来，你可知道柳庶人所为？”

    “臣不知，臣知罪，求皇兄责罚。”

    四王爷这个态度，太上皇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要是学学他们大哥姬任，也不至于活成这个样子。

    “起来吧，都是自家弟兄。”

    “谢皇兄。”

    “今日，皇后腹中胎儿险些遭了你娘的毒害，孤做主，将你娘贬为庶人，你娘做了何事，你大可去问她。”

    “至于你四王爷的头衔……”

    四王爷猛然跪下：“母债子偿，臣弟求皇兄开恩，臣弟拼着这个王爷不要，求皇兄，给娘亲一个机会。”

    “娘亲？机会？”太上皇嗤笑一声。

    原先的温情瞬间被击溃，是，他们母子两个才是血亲，当年这个四弟仗着父皇的宠爱，不知过得多漂亮。

    如今，却只能像条狗一样趴在他的脚边。

    “是，求皇兄，给柳庶人一个机会。”

    四王爷低了头，猛然跪下。

    无

    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是当娘的，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若真的将自己的亲娘给抛弃，到时候到了地下，父皇一定会怪他的。

    “忠孝难两全，四弟，你想好。”

    太上皇叹息了一声，看见他跪下，他竟然又有些心软。

    他当皇帝时就过于心软，以至于昏庸。年纪大了，到现在，也没能改掉这个毛病。

    “臣，选孝道，罪臣拜别太上皇。”

    “你孝敬这不忠不义的女人就这么重要吗？”

    太上皇冷笑，果然是一家子人。

    “她是罪臣的生母。”

    “你也是在皇宫里面长成的人，该当知道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的罪，你若抛弃了王爷地位，不但保不住柳庶人，就连你其余的家眷，也要随你一同归西。”

    “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当年四王妃怀了孩子，是四王爷亲手端了一碗药，断送了孩子的性命。

    他为了自己的命，为了眼下的所谓的好日子，亏欠了他的妻。

    如今，又要为他的娘，送掉妻子的生命，也送掉他娘家一族的荣光？

    “皇兄，内子无辜，求皇兄，看在她从未作恶的份上放过她一条性命。”

    “孤的儿媳妇怀着的孩子，难道不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吗？”

    太上皇冷然道。

    他最近才知道，为了他所谓的兄弟，为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味仁慈，他的儿子，是多么的怨恨他这个父亲。

    四王爷颓然坐于地上，他知道，他的皇兄再也不会对他心慈手软了。

    如

    今，他无论选什么都再也保不住母亲，只是选好些的，还能保住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生命。

    “皇兄，柳庶人既已不是皇家人，臣弟，绝不会为她说一句话，求一次情。”

    柳庶人听到这儿，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希望了：“儿子，儿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谁是你的儿子？”四王爷恶狠狠地甩开了紧紧拉住他手的女人。

    “你不能为了那个女人，你就放弃我，你父皇那么宠我，你走还要你孝敬我，你就这么孝敬我的吗？”

    “孝敬你？”四王爷凄然一笑，“就是因为孝敬你，我不敢让我的王妃怀孩子生孩子，怕孩子出生，你就想着要这孩子当皇帝！”

    “为这事，我妻子恨我多年，你知道被自己心爱的女子恨十八年是什么滋味吗？”

    柳庶人哭道：“我那是为你好。”

    “那你如今，毒害持儿的孩子，也是为我好吗？”

    “我没有啊，你都没有孩子可以传香火，我为什么要毒害持儿的孩子？”

    柳庶人哭道，她正受宠时，皇帝几乎不去别的妃子宫里，只有初一十五才去皇后宫里。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虽然只得了一个儿子，也没想着要去毒害别人的孩子——因为除了皇后外，其他人的孩子不要她出手就已经长不大夭折了。

    “柳庶人，够了，来人！念他们母子一场，将他们关进天牢，当事情明朗之后，再做处罚。”

    “是！”

    立刻有

    人将这对母子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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