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通听后，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时李元朗来到院心，一脚踢开一口箱子，踩着箱沿儿喊道：“诸位兄弟，本王来时匆忙，也没带多少钱帛，每人一缗，大家拿去喝个酒，泡个姑娘什么，别嫌弃少啊！”

    宋文通带来的是博野兵，饷钱根本就不能和神策军相提并论，这一缗制钱几乎等于他们两个月的军资，自然是大喜过望。

    白横一拍脑袋，“完蛋，老毛病又犯了，看你明儿拿什么去修瓷窑！”

    李元朗明显有点儿喝多了，他晃晃荡荡地来到两人面前，看着宋文通道：“宋大哥，你的那份咱就不给了，不过这次你奉旨暗中保护兄弟，又剿灭了崔成海及陇山山匪一伙，陛下那边放心，神策军可能进不去，但你这怀化中候升个什么归德司尉是没问题的！”

    按大唐军籍品阶，怀化中候是七品下，而归德司尉已经是六品下了，整整升了一个大品阶，十分的不容易。

    宋文通“呵呵”笑了笑，一副随意样子，“殿下少喝点儿，别长大变成个酒鬼。”

    李元朗笑着回到了军卒之中，接着吹牛去了。

    白横转身把一根羊肉串递给身后的宦官小石头，一边对宋文通道：“其实老白也是很佩服兄弟的，十六岁进了博野军，不过短短六年，就升到了怀化中候，是个少年英雄！”

    “什么英雄狗熊，拿命拼出来的而已，若是陛下能派我们博野军去征讨黄寇.

    ..”

    他把目光投向了东南方向，就不在说话了。

    第二天，李元朗睡到日上三竿，连喝了三碗稀粥才把日夜吐出去的食物找补回来，然后就看着满满一箱子金银器发愣。

    因为他没钱了。

    原本用作资本的一百贯制钱被他豪爽地送给了人，可这价值一千多贯的金银器物是算自己的，还是算赃物？

    “赃物就赃物，谁敢说出去？”

    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先顾眼前。

    “老白，你拿几件去城中当铺当点钱，然后把老刘头叫来！”

    刘忠善昨天大仇得报，解了心头之恨，走进县衙后院的时候，看着精神极为矍铄，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殿下，您叫小老儿来，可是准备修缮瓷窑了？”

    李元朗把玩着一块白色的石头，看着他“呵呵”笑了一下。

    “刘忠善，老刘头儿，好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啊，那崔成海心机很深，你也不浅嘛！”

    刘忠善一惊，“小人愚笨，不知殿下何意，什么借刀杀人？那崔成海毁我瓷窑，杀了我三名瓷匠，我给自己和他们的家人报仇，这有何怀疑的？”

    李元朗掂了掂手中的石头，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这白色的瓷石！”

    刘忠善脸色变得极为紧张，看着这石头诺诺道：“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灰石，咱们都用来粉刷墙壁之用，而瓷土并非这般啊。”

    “灰石？老刘头儿，真以为本王不认得？你们称它为什么不知道，但它还有

    个名字叫“高岭石”，粉碎之后掺杂在瓷土中，制作出来的瓷器洁白如雪似玉，胎体细密结实，可比官窑产的那些所谓白瓷品质高了几个档次！”

    刘忠善一脸震惊之色，摇头自语道：“这不可能啊，那道士曾说，这是他炼丹时偶然将此石研磨成粉，意外炼出了此等瓷器，现在只有我和崔成海二人知晓其中的秘密，难道那崔成海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你？”

    李元朗不等他说完，“啪”的一拍石桌，“虽然其中的弯弯绕绕本王也猜到几分，你也甭想狡辩，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说完一使眼色，两名亲卫就将刘忠善按着跪到了地上。

    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居然被一个少年戳破，此人已心如死灰，竹筒倒豆子般将全部缘由说了出来。

    很多年前，二人虽然也经营瓷窑，但关系很好，是不错的朋友。

    有一年，一名游历来此的道士患了重病，倒在三水县的驿道上，被他们救到家中。

    但这道士已然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为了感谢二人的恩情，就将这一偶然炼丹炼出的瓷器方法告诉了他们。

    只不过这道士来自遥远的南荒之地，似乎只有那里才出产这种矿石，本地却不曾发现。

    南荒距此几千里，匪盗如麻，加上路途遥远，单单运输费用就高的出奇，他们也就放弃了验证这一瓷器之法的真实性。

    后来崔成海成了县令老爷的小舅子，气焰变得嚣

    张跋扈，不但欺压百姓，对自己曾经的朋友也是态度日渐恶劣，最后导致二人绝交，成了竞争对手。

    但半月前，刘忠善在自己山地开采磁石时，偶然发现一处地表石层下居然有高岭石的存在！

    他兴奋地用道士的法子尝试着烧制了几次，居然真的制出了道士口中那种莹如玉石且胎体紧密的绝美瓷器。

    但他的瓷匠中却有一人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崔成海。

    崔成海一听，马上偷着去挖了一些回来烧制，同样得到了那般的瓷器，心中又惊又喜后，就打算独霸出产高岭石的山区。

    先是用县衙的名义高价收地，被刘忠善拒绝后，就打算制造意外，弄得对方破产后再低价买入。

    却不想刘忠善处处小心，根本没有机会去破坏瓷窑，于是就派人去请活跃在六盘山的一股匪徒，用匪患的幌子杀了对方。

    刘忠善听到风声，已经陷入绝望之境，有了卖地保命的念头，毕竟小命要紧。

    就在这个当口，寿王府长史的兄长找到了自己，打算租借他的窑口。

    于是他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定下了"借刀杀人"之计！

    先是故意放松警惕，让那两名叛变的瓷匠有了埋下焰火的机会。

    在瓷窑被毁后，依然坚称瓷窑可用，在带李元朗去看瓷窑的时候，假造有人要盘下他窑口的风声，故意传到崔成海耳中。

    几十年恩怨情仇，他太了解崔成海的性格，一旦听说听到这个消息，必

    然会带人来捣乱，自然也就得罪了李元朗。

    再往后，只要自己看似无意地透露给李元朗一些消息，崔成海就必然没有好下场。

    一旁的宋文通听得瞠目结舌，这样的计策他可想不出来。

    "用几条无辜人命和自己的窑口引本王与崔成海入罄，坐山观虎斗，刘忠善，你的心也是够狠毒的。"

    李元朗虽然通过崔成海在公堂说的半句话，以及无意间在那破窑外发现的高岭石对刘忠善产生了怀疑，但亲耳听到过程，还是佩服此人的心智。

    “那能怎么办，小老儿几代祖业危如悬卵，崔成海恶贯满盈，难道不该杀？”

    “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本王，难道本王会看着不管？”

    刘忠善用奇怪的眼神儿看了他一眼，"谁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王爷身上？除非有人得罪了您，却不想您居然如此精明，悔不当初啊..."

    李元朗一扶额头，自己的名声都臭到这里了嘛？

    他转头对小石头道：“都记到案卷上了嘛，回头呈给陛下。”

    然后挥了挥手，“带下去，让他和崔成海在牢笼作伴儿吧！”

    刘忠善还没被拖出院门，突然大喊道：“等一等，小人犯下死罪，自知难逃一刀，但若是您能保我家人，我愿将那道士的方子献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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