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陵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曾经的县衙大牢中,双手十分规矩标准地放到自己上,显得小心且彷徨。
对于不良人逼供的手段他是再了解不过,既然自己的意志本就不坚定,为什么还要受一遍酷刑才招呢?
所以,面对坐在牢门外的二人,尤其是一名手握生杀大权的亲王时,他乖乖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合盘供出。
而李元朗听后却很失望。
这人不过是充当了玄风的保护伞,收些贿赂而已,除了知道玄风的真名外,对于此人身后之人一无所知。
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马陵跪倒在地,“殿下,草民知道的全说了,请问...”
李元朗回头看了他一眼,“收受贿赂两千贯,罚没家财,举家发配静海,这是你最好的结果。”
马陵一听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脸色马上缓和了下来,刚刚要答谢,独孤隐则道:“可是,若这玄风所牵连出来的事情极大,只怕你是没命走出这座牢房了!”
二人脸色不佳地一起出了县衙大牢,转头直奔县衙后院。
这里的一个柴房被临时改成了小黑屋,里面关着那名玄风的亲信。
站在柴房门口,独孤隐皱眉道:“殿下,这个人估计知道的也不多,因为在他嘴中并没有发现毒蛇的毒囊,也就是说,他的地位还没有那些攻打法光寺的人高,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绝密的情报。”
房门一打开,那名僧人已经撅着屁股跪在了门
前,一见二人马上开始不断的磕头。
“饶命啊,小人不过是张阿生的狗腿子,没杀过人啊!”
李元朗一笑,一脚踏进房中,却没有继续走,反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门槛上。
“你叫什么名字,注意,是名字,不是什么法号!”
这人头都没敢抬,“小人这个和尚是假的,本名叫张六狗儿。”
“哦,看来你在家行六了,家人可还好?”
张六狗缩了下脖子,“尚有老大人在堂,其他的...大哥二哥当兵都战死在成都府,其他几个兄姐都死于战乱之中。”
李元朗“哼”了一声,
" 你两位哥哥都为国捐躯,大唐的抚恤想必也是不少,足够你父子二人度日,如今你犯下这般罪行,就不怕你们张家绝后?"
听到这里,张六狗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位小郎君,咱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怕不会知道咱们百姓的苦,不错,按大唐律制,每一个战死的兵卒都会得到相应的抚恤,可真正到手的又有多少?”
李元朗马上明白了。
克扣军饷,截流抚恤这样的事情他的确有所耳闻,但毕竟离他的地位太远,听后也就最多感叹一下,哪里会再去多想?
可对于这些贫苦百姓,家里没了主要劳动力,一家老少就指望这些钱活命,而当官的却层层扒皮,中饱私囊,陷百姓于水火。
李元朗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好重,看似整个大唐最为富庶的地方居
然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其他的州道呢?
只怕会更加严重吧?
他叹了一口气,“张六狗,把你知道或者是猜想的事情全说出来,本..本人会保你一条命为你老父亲养老送终。”
张六狗一听,马上又连续磕了几个头,这才跪直了身子,
“这位小...贵人,咱原本只是在绵州街上贩卖水果的小贩,因为还算嘴甜,能说会道一点,赚的钱还勉强维持父亲和寡嫂侄儿的生计...”
他开始絮絮叨叨。
一年前的某一天,突然有人问他想不想发财,前提是需要当个假和尚。
于是他为了每月一贯钱,稀里糊涂地当了张阿生也就是玄风的同伴,或者说打杂的。
慢慢地,人性就在金钱的腐蚀下变了,彻底成了一条张阿生的狗。
他承认,张阿生所有神棍表演的事前准备工作基本都是他负责,作为回报,张阿生也不断给他金钱,甚至女人。
但有一点,从不让他去碰账目,很多时候会特意将他支走,见一些神秘的人物。
人是有好奇心的,他也很奇怪,张阿生在假扮成和尚前就很有钱,之后,他在黔中道和川南地区不断靠着冒充各路神佛招摇撞骗,却依然总是不小心皱着眉喊缺钱。
而那些神秘人每次走后,都会带走大量财宝,却不见张阿生有一丝心疼的样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那些神秘人的口中听到了两个词儿“教主”和“千佛教
”,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接近这些人,张阿生也绝口不提一点关于这个教主是何方神圣。
李元朗很认真地听完他的话,过滤之后,也就得到了一个信息。
这个什么万佛教的教主应该就是张阿生的主子,而且目前很缺钱。
他回头看了看门外的独孤隐,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张六狗,再问你,既然你负责帮张阿生准备那些骗人的玩意儿,那么这些石碱是哪里得来的?"
"这个小人知道,据说河南道复阳县去年有人发现一处山中蕴藏大量石碱,这些石碱就是张阿生通过那里的人搞来的,很是神秘。"
李元朗一愣,河南那地方有碱矿,怎么没听说过?
“具体在哪里,还能找到那个送石碱的人嘛?”
“此人叫葛天林,就是复阳本地人,你想要找他应该不难。”
李元朗紧接着道:“法光寺那些被搜刮骗取的钱财都被人取走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昨夜天黑之前,隐隐听到好像是要去渠州...”
他点了点头,该问的东西基本都问过了,也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便站起来看了一眼张六狗,
“我会去核实你所说的话,若是属实,也就坐几天大牢,若是敢欺骗于我,秋天就是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说完,也不理张六狗跪在那里赌咒发誓,转身就离开这个柴房。
李元朗又一次将一个县上下官员撸了一个底朝天儿。
从马陵
这个县令到县丞县尉,还有扮演着捕快角色的不良所的不良人都关进了大牢,逐个排查。
二人坐在原本属于马陵居住的县衙后宅,开始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进行梳理。
“独孤大哥,如今看来,这个什么千佛教应该就是这事儿的幕后主使,目的就是敛财,你曾说过,整个剑南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现象,一定得好好查查,本王认为,他们一定有什么牵连,或者说根本就是一路人!”
然后又皱了一下眉,“百姓那些被骗取的财物已经被提前运走,算算时辰,这时候八成已经到了巴州府...”
说到这里,二人急速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而是各自开始沉思。
一时间,房间中静悄悄的。
难道此事与西道节度使吴行鲁有关?
李元朗站起来不断在房中打转,先是在西道出现神秘人掳夺青壮流民男子,之后在这里又遇到骗敛钱财的假和尚。
单单这两方面如是同一伙人所为,那就只能是一个目的—私募军队!
山南西道历来是整个剑南最主要的兵源地,如今再加上从东道跑来避难的流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组织起一支两三万人军队并非全无可能。
再加上通过这个千佛教源源不断地输入钱财充作军饷...
“吴行鲁你好大的胆子,打算做剑南王吗!”
独孤隐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李元朗突然一嗓子,还是吓了他一跳。
“殿下
息怒,这一切还只是猜测,并无一点证据,若是此时去兴师问罪,只怕...”
李元朗压了压火气,摆手道:“独孤大哥不用担心,本王还不是没脑子,如今已经入了深秋,他就算有什么不轨企图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
“的确,而且我们意外在剑阁将其敛财的手段戳破,只怕他也会马上选择偃旗息鼓,小心翼翼的观察一段时间,不过,臣担心他会对殿下不利,伺机报复!”
独孤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李元朗想了想,
“以后本王的行踪会更加隐秘,若非必要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你的官职太小了,行事诸多不便,还好本王还有几张提前盖上礼部大印的空白文书...”
当天深夜,独孤隐怀中揣着一张盖有寿王金印,名为“剑南诸道监察御史副使”的文书神色匆忙地离开了那座客栈小院。
这个职位按官阶来说,还不如他原本的军阶高,但一个“监察御史”就可以将他的权力暂时凌驾于整个三川诸道官员之上,成为权力仅次于李元朗的存在。
而李元朗在院中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枪技法之后,在萧渐荣的服侍下擦干汗水喝了茶,就将韩广仁叫到了跟前。
“韩太医,如今剑阁没了父母官儿,需要一个人暂时处理县中的政务,本王身边也就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韩广仁眨巴着眼睛半天没明白,我一个给人看病的郎中,
根本就不通政务,您这是唱哪一出?
“殿下,不是臣推脱,下臣一不通政务,二不懂筹算,三不知兵,将一县的军政要务交给我,怕是...”
李元朗一笑,“老韩,你也不必担心这个,虽然这剑阁大小官吏被本王全部裁撤,但类似于师爷什么的还是留了下来,但他们没有品阶,不入官流,这样是不可能震慑住下面百姓和守城兵卒的。”
韩广仁明白了,这是把自己当成一座泥菩萨让人来拜,具体的东西就让那些常年混迹在县衙的人去办。
“估计你这代理县令也呆不了几天,等本王到了成都府,自然就会有人前来接任,你那时候再来与吾等汇合。”
韩广仁一想,反正暂时李元朗也用不上自己,倒是真不如留下来过几天做父母官儿的瘾,便欣然应允、
第二天一早,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几名大汉的护卫下离开了剑阁县,向着下一站赶去。
那里是李白的故乡—江油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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