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朗此话一出，就吓了高继纶一跳。

    五倍啊，这不是把成都的城墙都修到了岷江和沱江的江边儿上了？

    而后者则双手扶在佛塔的窗沿上，看着远处的都江堰眼中一片火热。

    当年东晋大将恒温为了防止蜀地再次成为一个独立王国，不顾众人规劝，强行将本来易守难攻的双城犄角的格局打破，拆了少城。

    而扩建成都府的建议早在一年前，他装哑巴的时候，就被田令孜提了出来，李儇当时都打算下旨来修了。

    但当时王仙芝在江东闹腾的太欢快，加之国库有些捉襟见肘，就将这个计划暂时压了下来，弄的田令孜极为不满。

    李元朗此时已经有些明白了，田令孜之所以有这个极为大胆的建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打算将自己的兄长扶持到蜀地当东川的节度使，同时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干的缺德事太多，万一哪一天被人扳倒了，他还能跑到四川安身立命，大不了就怂恿陈敬瑄谋反，在蜀地建国称帝。

    可惜，事与愿违，第一，扩建计划被押后，

    第二，颜庆复以南诏动向不明，抗了李儇的旨意，不愿将东川交给这个大宦官的兄长。

    李儇因此罚了颜庆复半年的俸禄，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同时，历史上那个以打马球决定东川节度使人选的著名闹剧也就彻底消失了。

    但无论田令孜抱着什么心思，这个扩城的建议经过刘行深等人的讨

    论，感觉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如此一来，就将成都打造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巨大堡垒，再也不惧南诏的进犯，对稳固西南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

    李元朗脑海中回想着放在箱子中的一幅工部绘制出来的图纸，嘴角轻轻翘起，

    “要不要再进一步，弄个西方中世纪的城堡出来?”

    入夜时分，隽水河畔的散花楼前，两个家伙贼头贼脑地在外面徘徊了许久。

    春楼妓馆在古时几乎是各个州县的标配，里面的莺莺燕燕总能吸引一下自命风流的家伙们流连忘返。

    高继纶已经二十岁了，还真就没进去过，心中有着无限遐想，同时也为自己的不专情而暗自惭愧。

    上午刚刚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怎么晚上就跟着自己的寿王殿下跑到了这里，而且还有点小激动？

    李元朗则一脸嫌弃地在楼前一块栓马石上使劲地蹭着鞋底，回来的路上还是中了招，不小心踩到了一坨新鲜的牛粪。

    “殿下，要不算了，咱们回去吧！”

    李元朗用蔑视的眼神看了这家伙一眼，“好不容易小丫头不在身边，咱们也不是进去胡来，勾栏听曲儿，里面的姑娘们还能吃了你？这是青楼，不是娼馆！”

    随后，二人进去还真就是只能听听曲儿。

    一进楼子，李元朗就先甩了两吊钱给站在门口的两个跑堂的，“小哥，帮本公子找个舒服的位置。”

    于是他们马上被安排到一个相对好一点

    的座位，瓜子茶水摆好。

    这里的酒是指望不上了，最好的估计也比不了李儇喝的陇右高白，就更不用说自己酒坊的真正高度纯粮了。

    几道不错的小菜布置完，二人就开始看楼最中间一名面带红纱的红衣女子调琴，几名舞姬正甩着长长的绸带翩翩起舞。

    高继纶坐得很不自在，悄悄问道：“殿下，怎么没姑娘作陪啊，那个红衣女子是不是此楼头牌？”

    李元朗闻言“噗嗤”一乐。

    “高大哥，都说了，这是青楼，你以为是那些下三滥的娼所？这女子最多也就是三等琴妓，那些舞姬应该是四等舞妓，想要见一等头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有钱人家都不一定见你！”

    高继纶奇道：“有钱都见不到，那要如何一睹芳容?”

    李元朗指着一楼正北的一面影壁，“想要见，那就必须旗亭赛诗，写诗作赋，曲牌亦可，只要你的酸诗能打动二楼的姑娘，就有了做入幕之宾的资格。”

    "旗亭赛诗"本是一个典故。

    说的王之涣、高适和王昌龄相约在梨园饮酒，席间陪侍的十几名伶官并不知三人身份，为助酒兴，几名女子开始斗诗，结果句句不离三人诗作，惹得三人“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这件事被传开之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青楼的一个规矩。

    想要见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名妓，第一关就需要在一面影壁上写出不错的诗词来，如你满肚子稻草，那就只能蹲

    在一楼嗑着瓜子、听听三流妓女的曲子，或者直接滚蛋。

    至此以后，几乎所有大的一等青楼中，风流才子们无不遵守这条规矩，无形中，也提高了这些名妓的声望和身价。

    但也有两个人例外。

    第一个就是风流皇帝宋徽宗，这货为了泡李师师，第一次大早上四点就跑了过去，结果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这位名妓爬起来给他单独谈了一首曲子。

    随后，可没有什么探访桃花源的情节，宋徽宗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了宫，还一点怨言都没有。

    另外一个就是词曲达人柳三变了。

    别人是挖空心思见名妓，到了他这儿是那些名妓挖空了心思见七哥！

    而且还有了口号：

    “不愿穿续罗，愿依柳七哥。

    不愿君王召，愿闻七哥叫。

    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天皇巨星的待遇，若是有名妓不认识柳永，这些楼子里的姑娘都不认她做姐妹。

    人家去青楼，银子全免，旗亭赛诗那是对他的侮辱，妹子随便点，死后连棺材都是这些名妓捐的。

    每年还组织一个“吊柳七”的踏青活动，一群楼子里的姑娘当日闭门谢客，组团去给柳永祭奠。

    这人简直成了青楼之神，达到了逛窑子的最高境界。

    高继纶一咧嘴，打油诗咱都不会，难道以后就只能去娼馆了？

    这时那琴妓已经调好琴弦，对身旁一名执箫的女子点了点头，一曲李元朗极其熟悉的

    曲子就飘荡在大厅之中。

    居然是《沧海一声笑》！

    他摸了摸鼻子，怎么这曲子都传到蜀地了？

    高继纶知道这曲子的出处，“嘿嘿”笑道：“殿下，咱是大老粗，但您要不要去试试?”

    李元朗自家人，自家知，文抄公乃是穿越者旁身的神技，几乎无往不利。

    可惜，这是晚唐，而他所能背上来的几首诗好像都已经面世，并脍炙人口了，拿出去丢人吗?

    足足在散花楼欣赏了一个时辰的歌舞表演，二人也算是吃饱喝足，一结账，两贯钱，果然是高消费场所，这钱拿去逛低档的娼馆都够杀个几进几出了。

    高继纶咧咧嘴，彻底对这里失去了好奇欲，不过是吃点儿酒菜听听曲儿，自己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晃荡到混元殿前的广场，坐在石阶上看着这群大小老道晨练武艺，却发现昨天遇到的那名观监已经不在，领头的是另外一个看着身份不低的道人。

    不过他也没在意，那些道士似乎已经得到了知会，也不去管他，各干各的。

    随后的两天，李元朗几乎将成都府里里外外逛了一遍，算作是实地考察。

    夕阳西下，当他站在武侯祠外碑亭中，看着远处暮色下的成都府城墙，心中更加笃信了扩城带来的意义。

    随手拍了拍身旁的"三绝碑"，

    嗓音低沉的说道:" 诸葛前辈，当年您为了天下鞠躬尽瘁，将蜀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蜀地

    看似风平浪静，但其间波诡云谲，步步危机，若您老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后辈晚进能拨乱反正，还西南一片朗朗晴空！"

    每个人在遇到感慨的时候总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尤其是古人。

    此时来到武侯祠祭拜的游人早已散去，他就想高声赋诗一首。

    结果张了半天嘴，脑中一片空白，组织不出一个词句。

    “啊！”

    一声狼嚎。

    “成都你真特么的美！”

    惊起林中倦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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