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依稀记得有这回事, 当时他脑子是混沌的,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有种滑腻感。
思绪不自觉飘到前夜。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身前是炽热的呼吸, 他像是被风浪抛上水面的鱼, 随着海浪起伏。
迷蒙间,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郁, 朕拿来了顾太医送来的药膏, 这次不会难受了……”
冰凉、炙热。
风浪更大了。
眼见绯色一点点爬上瓷白肌肤, 商君凛心头发痒。
他见过沈郁冷静自持的一面, 也见过他失神沉沦的一面,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 都让他心中爱意奔涌。
“下回让顾太医多送点来,”商君凛凑到沈郁耳边,低声道, “还好朕上回将药膏收起来了。”
“陛下让顾太医配这种药像什么样?”沈郁推了推商君凛, 不想离他这么近。
“怎么不像样了?他的职责是妥善照顾好阿郁的身体。”
沈郁幽幽看他:“也包括这个?”
商君凛忍着笑点头。
沈郁:“……”
沈郁无话可说。
“好了,是逗你的, 朕哪有这么色令智昏,不会真拿这事去找顾太医的。”商君凛笑着捏了捏沈郁耳垂。
沈郁腿还难受着,不想和罪魁祸首讨论这个话题, “陛下,方小姐他们的官位还没确定下来吗?”
殿试成绩都出来好些天了, 其他考中的人都陆陆续续上任,江怀清和贺承宇也到了翰林院任职,唯有榜眼方嘉怡,到现在还没拿出个章程。
本来商君凛的意思是和历任榜眼一样, 到翰林院任职,遭到了朝臣的激烈反对,翰林院是入内阁的起点,他们觉得,随便找个清闲的官职让方嘉怡去就行了,没必要把人放到翰林院。
当然,更多大臣希望商君凛能收回成命,他们无法接受自己与女子同朝为官。并非所有人都对女子有恶意,只是有很多人一时间无法改变自己的固有观念,事情发生之前,女子为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说起这件事,商君凛头疼地抚了抚额:“其他人那没出什么问题,甚至他们还愿意让一步,给贺承宇和江怀清更高的官位,唯有方嘉怡,始终不肯松口。”
沈郁:“他们打算如何安置方姑娘?已经公告天下的事,总不能撤回来。”
商君凛:“他们想让朕赐个县君或者什么爵位给她。”
沈郁:“给了爵位,不给实权,既堵了天下悠悠众口,又达到了他们的目的,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提议。”
商君凛:“内阁目前只有丞相一人同意方嘉怡入朝为官,另外两人始终不肯松口。”
大桓内阁的权利很大,先帝在位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商君凛上位后,拿回了不少权利,但有一些始终把握在内阁手里。
除了丞相,内阁另外两位大臣都是世家出身,若商君凛要做什么损害世家利益的事,遇到的第一阻碍就是他们。
两方都不肯让步,现在事情进入了僵持阶段。
虽然今年出了方嘉怡一个特例,三年一度的琼林宴还是要举办的。
往年都是由世家的官员举办,今年因为方嘉怡的事,商君凛干脆将事丢给了礼部的人。
琼林宴,一方面是为了祝贺高中的学子,为他们举办的一场大型宴会,另一方面,也可借此机会,让这些还未步入官场的官员预备役提前和大桓的正式官员熟悉一下。
为表示看重,一般这种时候,会有皇子参加,商君凛没有孩子,兄弟族亲又被他远远打发了,要么,他派大臣代表自己参加,要么,他亲自去。
“琼林宴?陛下要去吗?”沈郁听商君凛说起,问道。
“朕打算去,阿郁和朕一起。”
沈郁知道商君凛为什么会选择亲自去,今年科举发生的事太多了,皇帝亲临既可表示对这件事的看重,安一下学子的心,又可打压一些世家气焰。
沈郁也是男子,商君凛要带他去,没人提出异议,主要是他们知道提了商君凛也不会听,还白白得罪了圣宠正浓的沈郁,太不划算。
相关章程定下后,学子们也得到了消息。
“今年陛下会携贵君一起参加,我终于有机会亲眼看一看传闻中的贵君是何等模样了。”
“难道不是亲眼见一见陛下吗?”
“若能入朝为官,还怕没机会见到陛下吗?见贵君的机会才是少之又少。”
“听闻这次的舞弊一事也是因为贵君才能及时被发现,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琼林宴陛下都肯带贵君出席,看来传言果然不假,陛下真的很看重贵君。”
“后宫不是不得干政吗?就算陛下再宠爱贵君,也不该带他出席这种场合吧?”
“有什么不应该的,当时殿试陛下都带贵君去了。”
“说到这个,好像没什么官员弹劾这点。”
“可不是,他们都集中火力对准榜眼了,和方姑娘的事对上,恐怕其他事在这些人眼里都不算什么了。”
“陛下当真要启用女子官员啊,感觉好奇怪。”
“这些事不是现在的我们该操心的,还是多关注眼下的事吧。”
“说的也是,琼林宴诶,不知道是不是真如诗词里所说,那天方家小姐也会去吗,不知会是个怎样的女子。”
“是个很厉害也很有担当的女子,不畏强权,如果真能入朝为官,我相信,她肯定会是个好官。”
说话的人曾亲眼目睹了越王在迎星楼发生的那场闹剧,对方嘉怡感官很好,他敢肯定,面对那样的情况,即使是男子,也不一定有方嘉怡做得好。
方家。
方大人早早预料到了女儿想入朝为官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只是没想到,才一个开头,就这么难。
“琼林宴后,这件事就会有一个结果了。”方大人叹了口气,看着目光坚毅的女儿,道。
琼林宴后,授官的事便不能再拖了,别看现在好像是世家压了商君凛一头,那不过是商君凛不想将世家逼这么紧罢了。
“父亲已经为女儿做了很多了,以后的路,女儿会自己走下去。”
从心中有这样的梦开始,方嘉怡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注定崎岖不平、布满荆棘,以前,她不敢将心中所想告诉别人,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有多匪夷所思,有多惊世骇俗,她以为自己的梦想终其一生都只能是个梦想,没想到,她能有机会将之变成现实。
多么难得,第一个告诉她,她不是在异想天开的,是站在大桓权利顶峰的两个男人,从那一刻起,她就做下了决定,她一定要为天下女子走出一条崭新的大道!
很快到了琼林宴当天。
商君凛换了一身不那么隆重的帝王冕服,沈郁想体验一下学子间的氛围,并没有穿代表贵君身份的服饰。
白色广袖大炮外搭浅蓝轻纱罩衫,长发未束,柔顺披在身后,五官精致,眼眸漆黑不见底,面上将笑未笑,手持折扇,翩翩公子,如琢如磨。
琼林宴在宫外举办,有专门的府邸,沈郁和商君凛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宫外。
“多亏有方姑娘,不然陛下就要因为带我去殿试的事一直被言官弹劾了。”沈郁坐在马车上,托腮看着商君凛。
“是啊,有了方嘉怡的事在前,他们倒是选择性忽视了殿试的事。”
商君凛现在基本在玉璋宫批奏折,沈郁偶尔看一眼,大半都是关于方嘉怡的,商君凛懒得处理这些,让人摘出来放到一边,一堆就是好几天。
“陛下可以将这些不重要的折子分下去给大臣处理,若陛下担心世家,大可提拔一批背景干净的官员上来。”沈郁提议。
“内阁本来是有权利处理这些的,但这些年世家做大,若将权利都给内阁,朕不放心,阿郁说的有道理,等朕培养出一批能用的官员,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忙了。”
商君凛刚登基时,在世家手里吃了不少暗亏,后来他以血腥手段镇压了一批心大的,才慢慢将朝堂权利收拢到自己手里。
朝廷的任命还没下来,江怀清目前还是同贺承宇住在一起,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租个宅子的,被贺承宇劝下来。
“怀清是在这里住不惯?还是觉得我烦了?”说这话时,贺承宇眼尾微微下垂,莫名给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心生愧疚的江怀清连忙解释:“不是,我怎么会觉得承宇兄烦,我是怕你嫌我给你添麻烦……”
“怀清怎么会给我添麻烦?明明是怀清助我良多才是,”贺承宇打断他的话,“更何况,怀清也给了吃住的钱,在这住还能时不时帮我的忙,我怎么会嫌你麻烦?”
贺承宇不动声色打量江怀清,继续道:“若你在外面有了住处,要搬出去住我别无他话,可你现在连看中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习惯了身边有怀清相伴,你要是真搬走了,我恐怕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等朝廷任命下来了,怀清再考虑这事也不迟。”
江怀清想了想,也是,他这段时间与贺承宇同吃同住都习惯了,若真搬出去,新住处合不合心意另说,先是他自己就会很不习惯。
就像贺承宇所说,他住在他家里,也没有白吃白住。
两人一起到了琼林宴。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刚进来就被人围住。
有人想和贺承宇拉近关系,有人想找江怀清,两人慢慢被人群隔开。
易简明的跟班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对视一眼,派人悄悄跟上去。
沈郁下了马车,和商君凛分开,走进人群中。
江怀清正在和不断涌上来的人说话,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猛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余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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