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北是大桓北部好几座城市的合称, 早年,商君凛在肃北打仗留了一些人手在那,后来他回到京城, 重心转移,也没有彻底放手,像荀朝等官员, 都是他安排在肃北的。
“到底怎么回事?”商君凛在京城并没有收到肃北大旱的消息,否则, 他不可能现在还旁若无事的留在行宫。
“慕汐, 先给荀大人上一壶茶。”沈郁见荀朝风尘仆仆的样子, 明显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荀朝确实渴了, 慕汐端了茶过来, 也不推脱,直接一饮而尽, 才将肃北的事缓缓道来。
“三个月前, 肃北就少有下雨, 但那个时候,偶尔还会下一点,肃北一向如此,臣没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一个月前,肃北开始出现连续的大晴天,一个月来, 一滴雨都没下, 庄稼耐不住旱接连枯死,肃北百姓缺粮,臣别无他法, 只能一边挪出一部分军粮给百姓救急,一边给朝廷递了折子,希望能得到一二救助。”
肃北是大桓北部的重要关隘,如果没有肃北军常年驻守,游牧民族想要入侵大桓轻而易举。
但肃北的生活环境很恶劣,雨水稀少,常年干旱,若不是那里驻扎着肃北军,朝廷每年都会拨一批物资过去,普通老百姓很难生存下来。
“朕没有收到你上书的折子。”商君凛声音发冷。
这道请求赈灾的折子如今在哪,没有人知道。
“臣也是猜到折子可能没送到,才快马加鞭赶回来,臣无召归京,自愿受罚!”荀朝自商君凛还未登基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知道商君凛不可能不管肃北,他等了那么多天没等到朝廷的回信,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折子没有送到商君凛手里。
“事急从权,朕会安排人去肃北,你先下去休息。”商君凛敲了敲石桌。
这是他思考时的动作。
荀朝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他的心腹也再三劝阻他,不要冒险,如果他的折子到了陛下手里,这边却没什么动静,他的结果只会是有去无回。
荀朝当然知道,他是等得起,可肃北等不起,肃北军和肃北的百姓都等不起。
他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折子拿出来:“肃北的受灾情况臣都写在上面了。”
孟公公接了折子呈到商君凛面前。
“朕知道了,孟常,带荀大人去西院,今日的事不要外传。”
“奴领命。”
“陛下怎么看?”沈郁前世这个时间不在京城,又生了场大病,对这个夏天发生的事知道的不多,至于他死后看到的那本书,全是以沈清然视角写的,关于这段时间的描述也只有在宫里被欺负。
“荀朝不会拿这种事骗人,不止荀朝,朕也没收到肃北任何其他官员的折子,看来肃北内部出了大问题。”
“若是肃北内部官员出了问题,这件事就不单单是赈灾那么简单了。”
“朕会让隐龙卫去查,具体的,等隐龙卫回来再决定。”
商君凛翻开折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肃北的灾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商君凛看的时候抱着沈郁,沈郁正好也看到了折子上的描述,荀朝写折子的时候并没有代入多少个人情绪,尽量平铺直叙,只有在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泄露一丝情绪。
也正是这压到极致才泄露出来的情绪,更能触动人心。
“陛下,先安排赈灾的事吧。”不然,不等敌人打过来,肃北就要不攻自破了。
商君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将脑袋搁在沈郁肩膀上,偏头用脸蹭了蹭沈郁的:“朕本来还想和你在这边好好玩几天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立刻回宫,在行宫,终究是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只要同陛下一起,在哪都是一样的。”沈郁回蹭他。
当晚,商君凛就下令提前回京,众大臣也知道了肃北的事,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的物品。
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队伍加快速度返回京城。
沈郁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往外看,他们只在行宫住了二十天,现在回去,京城还很热。
下了山,温度渐渐升高,沈郁换了薄衫,还在马车里放了一小盆冰,依然觉得热的厉害。
八月上旬,算是京城最热的时间段之一了。
本来他们会在行宫待到八月下旬,等京城不那么热再回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肃北出了那样大的事,只能提前回京。
大臣们不敢有丝毫怨言,他们都清楚肃北的重要性,比起一时的享受,他们当然更想要长久的安定。
先帝在位时的动荡局面,他们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
京城早早得到了消息,户部根据商君凛的旨意准备赈灾物资,等大部队回到京城,户部已经打理好了一切。
别看户部尚书在工部尚书要钱时抠的不行,在面对赈灾这种事时,花再多银子也不会有二话。
商君凛召朝臣议事,沈郁回了玉璋宫。
即使主人不在,玉璋宫里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沈郁看了看长势良好的几盆花,坐到窗边。
前世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吗?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本书里对沈清然在皇宫的事都是一笔带过,沈郁只能一遍遍回想前世的记忆。
大病初愈已经是九月后了,据说暴君又乱杀了很多大臣,在民间的名声又跌一步,再之前呢?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
“公子,要尝尝小厨房做出来的新点心吗?”
慕汐的话拉回沈郁的思绪,沈郁偏头看了看慕汐端着的彩色琉璃碗:“是什么?”
“听说是从沈月姑娘那得来的灵感,用新鲜水果和小冰块制成,知道公子喜甜,他们还在里面加了蜂蜜。”
沈郁对由冰块做出的点心有些好奇:“端来我看看。”
碗不过巴掌大,离得近了,沈郁才发现这碗是透明的,只是颜色比较深,远看时看不出来。
“这碗……”沈郁将碗拿到手里,指尖触及一片冰凉。
碗里是细碎的冰块和切成小块的各种水果,在将落未落的水珠下,鲜艳欲滴,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琉璃碗是新做出来的成品,据说是根据沈月姑娘给的方子做的,奴婢听说,沈月姑娘那里一整套透明无杂色的,只是形状都很奇怪。”
想来就是沈月之前所说的玻璃了。
沈郁咬了一勺水果放入嘴中,入口一阵冰凉,水果的鲜美并没有因为冰凉感减少一分,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况且冰冰凉凉的,吃下去很舒服。
“夏天吃能吃上这样的点心,确实是一种享受,你去让小厨房多做一些,我待会给陛下送一些过去。”不知不觉,沈郁已经吃完了一整碗,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他也知道,他的身子不允许他多食。
“是。”
吃了一些冰饮,沈郁心中不似先前那般烦躁,索性拿了纸和笔,漫无目的作画。
琴棋书画,沈郁都精通,上辈子为了更好的帮助越王,能学的他都学到了极致。
镇北侯再不在意他这个嫡子,世家子弟该学的东西还是寻了先生教他,因为这涉及到镇北侯府的脸面,如姨娘心中再不愿,也忤逆不了镇北侯的决定。
后来为了拉拢隐世大儒,沈郁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将这些都学到了极致,重活一世,前世学到的东西依然深深印在脑海里。
窗外鸟雀鸣叫,屋里蓝衣青年临窗而坐,垂首专注作画。
画纸铺满了桌面,商君凛放轻脚步声靠近,不想打扰到这一幕。
宣纸上是大片散开的桃花,看似毫无章法,用心观赏,便能看到其中盎然的春意。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放下笔,沈郁才看到站在桌边的商君凛,“怎么不叫我?”
“看你画得认真,阿郁的桃花画得甚美。”墨汁未干,商君凛只能就着平放的姿势观赏。
“随便画了一点。”沈郁揉着手腕站起来,看一眼天色,他画了快一个时辰了。
商君凛自觉走过来为沈郁揉手腕,他做起这件事来也算得心应手了。
“今天小厨房做了新点心,滋味很不错,陛下要不要尝尝?”沈郁让慕汐去小厨房拿一些过来。
商君凛不重口腹之欲,沈郁进宫后,跟着沈郁品尝了不少新鲜吃食,深知沈郁的舌头多厉害,能得他夸赞的,必定美味。
慕汐端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琉璃碗,沈郁看了看被放到商君凛面前的大碗和自己面前的小碗,挑眉:“慕汐,这么明晃晃偏袒陛下不好吧?”
“公子可别打趣奴婢,顾太医说了,您要少食太过冰凉的食物。”一小碗已经是极限了。
商君凛虽然宠他,但事关沈郁身体,他比谁都要坚持原则。
沈郁见小碗换大碗无望,专注吃起自己碗里的。
商君凛见着好笑。
“陛下一直看我做什么?”沈郁抬眸,见商君凛一直看着自己,碗里的水果没减少多少,心中叹气,不吃可以给他的。
商君凛慢条斯理喂了一口鲜嫩果肉到嘴中,全程视线都没离开沈郁。
男人目光灼热,仿佛吃的不是果肉,而是某些其他可口的东西。
男人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在嘴唇处停留的尤其久,沈郁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嘴里的冰凉丝毫缓解不了不断涌上来的热意。
沈郁的碗里已经空了,他被越来越炽热的目光看得不安,起身欲离开。
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力道将他往后拖,不等他反应,将他箍在怀里的男人已经低头吻上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渡到嘴中。
“阿郁,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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