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么说，张鸿福仍是出了满头冷汗。
他的手心也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粘腻。
“算了！”他忽然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大不了捱你姥的一顿拐杖，再也不说这事儿就是了。”
张静槐不同意，“不，你的人生为啥要让我姥姥掌控着？一会儿咱跟她说清楚就是了。”
说话间，张静铛和张英武插科打诨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院子里站着的父女俩立马严阵以待，站得笔直。
没一会儿，板着脸的姚老太太就拄着拐杖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跟前来兴师问罪一般，老太太直接走到了张鸿福的面前，怒目看着张鸿福。
张鸿福勉强露出笑容，喊了一声‘妈’。
“你别喊我！”姚老太太杵了杵拐杖，草地都被杵得凹了一个涡，“你这都要讨新媳妇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妈？”
张静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反驳说：“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妈’了，还来多管什么闲事。”
“小妮儿！”张鸿福担心她会挨打，忙把她拉到了身后。
姚老太太就是想动手打人，巴掌都已经扬了起来。
要是张鸿福动作慢点，估计她的巴掌就挥了出去。
隔着张鸿福，姚老太太用满是皱纹的手指指着张静槐说道：“平常你爸怎么宠你，我不管，今天你要是敢跟我顶嘴，我就替你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张静槐非但不怵她，眼神还变得凌厉了几分。
她马上就顶嘴说：“你虽然
是我姥姥，但是你既没抱过我，也没养过我，凭啥这会儿就要站出来替我妈教训我？”
“张鸿福！你看看你惯出来的，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
“行了，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动不动就找我爸算账。今天你这大老远，气势汹汹地跑来，不就是为了阻止我爸二婚来的么。我明白告诉你，就是我劝的我爸，是我让我爸找的！”
“小妮儿！”张鸿福他们异口同声，想阻止张静槐在姚老太太面前揽罪，但是张静槐的嘴比他们的要快。
张静槐继续又说：“你凭啥不让我爸二婚？我爸都一个人拉扯我们六个兄弟姐妹，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为我妈守寡，也应该守够了吧？”
姚老太太被气得肩膀都随着呼吸上下浮动，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气晕过去。
她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捂着心口，吓得张鸿福赶紧上去搀扶她，把她扶到屋里去坐。
小房子里，原本不想出来掺和这件事的曲老太太担心张静槐会受欺负，也顾不上这是不是掺和了人家的家事，出来守在张静槐的身侧。
张静禾她们也是站在张静槐那边，只有张鸿福低眉顺眼地站在姚老太太身旁。
“姥姥~”张静铛没了平常的脾气，弱弱开口，“我觉得小妮儿说的没错，俺爸这些年辛苦了，确实是该找个老伴了。”
姚老太太马上斥：“你懂什么！这家现在好好嘞，要是找个女人回来，这
个家就被搅和散了！”
一开腔，她紧接着就数落起了张鸿福：“你还记得当初你娶俺家小莲，是咋说嘞么？当初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没爹没妈，除了俺家小莲，都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你！”
“这都过去几年了，还拿出来念叨，有意思么？”张静槐跟姚老太太就是不对付，“二十几年前，有谁是大富大贵的？我爸虽然是不富裕，但是老实、肯干，我相信我妈嫁给我爸之后，我爸肯定也没让她受过委屈。”
“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乐意听，你就坐着听。不乐意听，就请您回您家去。在我家，没有我不能说话的道理！”
大家知道，小妮儿肯定是又生气了。
张静槐走去单人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板直。
“我妈走了快十六年了，我爸这十六年来，就顾着养活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从来也没想过二婚的事儿。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家里也富裕了，他凭啥不能二婚？”
她字字珠玑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辩论会赛场上似的。
“我相信，就算我妈在地底下知道了，她也肯定会支持的。”
“你闭嘴，闭嘴！”姚老太太浑身都在颤栗。
张静槐却是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是那句话，您在家里好好养您的老，逢年过节我爸依旧会上门去看您，孝敬您。但是我们家的闲事，您就别管那么多了。”
姚老太太红着眼眶，看向张鸿福。
低眉顺眼的张
鸿福选择了默认。
“好啊，好啊！既然我说的话这么不管用了，那我就横死在你们这儿！我看谁敢嫁进来，让我闺女的孩子管她叫妈！”
说着，她就猛地站了起来，一副要撞墙寻死的架势。
张鸿福手疾眼快拦住她，张静禾和张静铛也赶紧上去帮忙。
“哎呦俺滴娘哎！您至于么！”
“至于！怎么不至于，我闺女陪你吃了那么多苦，一天福都没享过就没了，现在你要娶别的女人进来享福！”
“够啦！”曲老太太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姚老太太也愣住了。
曲老太太缓和了声音，“够啦，亲家姥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总是掺和那么多，做什么？咱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还当是以前的旧社会，什么都是爹娘说得算？”
姚老太太板着脸，没有说话。
“唉~咱们都是做娘的，又都是没了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可是做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啊，你也不想想，要是你闺女知道了，她会开心么？”
这句话戳到了姚老太太内心的深处，她鼻头发酸，往上看着，竭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见劝说有效，曲老太太走近了几步，摆手示意张静禾她们松开姚老太太，在其身边坐下。
苦口婆心继续安慰道：“你看看，你这些外孙一个顶一个的出息，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且他们能这么
出息，那也都是鸿福他教的好啊！咱都是没了老伴的，难道你还不知道晚上睡不着，没人说话的感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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