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五条悟不会因为接到家入硝子的电话而心虚。
今天除外。
“硝子?”
他关上阳台的门,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出于人道主义来给你点建议而已,”电话那边的女性同僚带着点嫌弃, “你还没去解释吧?不管怎么说, 既然你还没打算和人分手, 总之还是去道个歉……”
“啊,嗯……”五条悟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声音。
“‘啊, 嗯……’算什么?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硝子的声音里带着睡眠不足引起的倦怠,“真诚一点, 五条,虽然对你说这话差不多是白说……”
“没啦, 我有哄他, 他应该也没有太生气。”他找了个离门最远的角落,尽量不让对话的声音传到房间里。
“……哄?怎么哄的?”家入硝子语气微妙地说出那个微妙的词。
“让他给我打标记。”
“——这是什么限制级的话题。我在问你道歉呢?”
“……还没。”底气不足的回答。
无话可说地停顿,叹了一口气,像是勉强挤出本来就没多少的耐心, 家入硝子心累地说“五条,我劝你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你不知道你听起来有多欠揍。”
弄洒了水杯的猫咪露出无辜的表情。
“但是他很高兴啦,”五条悟为自己辩解,“我还是知道的,怎么哄他才能让他开心。”
“首先‘哄’这个说法就很欠揍。哦, 做了过分的事情,哄哄就行了?”家入硝子不留情面地说, “这让我想起来一句话, 什么来着, ‘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能被原谅’。说是有人这么说,难道你真信了?”
“他不是只喜欢我的脸——”完全抓错重点的五条悟好像被冒犯到一样反驳。
“……不然呢?”家入硝子差不多想翻白眼了。
“全部——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性格,他说全部都喜欢。”最强的咒术师强调。
“……”让人不知道从何吐槽起,“……我看那家伙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你又不认识他,干嘛这样说——”五条悟不满地抗议起来。
“还挺护短。”女性被逗笑了,心情有所改善,于是勉强给了点友好的建议,“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我是说,先做些让对方开心的事情。态度姑且不论,反正你也改不了,你男朋友大概也知道你就是这样。”
“喔!硝子也觉得可以?”五条悟立刻兴奋起来,兴奋到让人觉得就不应搭理他,“我也有做一些计划啦,虽然他不太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不清楚他喜欢什么,但其实他跟我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啦,我打算……”
“停、停——五条,不要用这种我完全不感兴趣的内容折磨我的的耳朵。”硝子忍无可忍地打断,“说正事吧,我现在应该方便——你那里方便吗?风声很吵。你在街上?”
“我在家里,只是因为在阳台,没被监听。”确认了彼此的通讯环境之后,五条悟简单地回答。
但家入硝子反常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
“我问一下,”女性不太乐观地开口,“就是保险起见,问一下。”
五条悟也严肃了点,“啊,你问吧。”
“……你为什么要在阳台接电话。”
完全不是意料之中的问题,五条悟愣了一下,“就是……因为硝子会和我说那个——那个事。”最后也没具体说出口,又压低了声音,五条悟说,“我当然不能让他听到,我是说,诺德——”
“……他不会在你家吧。”
“啊……嗯。”隐隐约约感到不太妙,但还是没理解情况,五条悟茫然地回答。
“所以,”家入硝子用下病危通知的语气,“你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然后鬼鬼祟祟地躲着人家,到阳台接电话?”
…………?
“五条,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
……!!
“……我要挂了!”他匆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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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德收回自己的视线。
有时候,他分不清那是一种警告,还是只是单纯地没有自觉。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是后面的那种。五条悟只是多少和他人有些疏离感,所以对人情世故缺乏概念。
但他现在渐渐不确定了。
通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被关上,隔着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悟在和人打电话。
绝对不是公事,光看那副表情都知道。
但五条悟显然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才那样简单易懂地,不加解释地,划清界线一样地,关上其实没有半点用的门。
在悟没有自觉的时候,甚至不会意识到回避这件事。
而现在却像是警告。
明明白白标示着,虽然会和他亲近,但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警告。
只是如果是警告也有些奇怪,他总觉得五条悟不是那么——拐弯抹角的人。悟在其他事上明明总是缺少防备。
当然了,什么时候愿意让人抚摸,一向是由猫咪来决定的事情。他不反对。
总归,他不该去看,也不该去听。
把事情按表面上的意思理解总是不会有错。
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不足以让人听清内容,但却足以让人分心。他其实也不想听,诺德加上简单的隔音魔法。
行李。他看向眼前的旅行箱。
几分钟之前,五条悟还在兴致勃勃地整理行李。
一晚上没睡的原因显然并不是收拾行李,因为他来的时候,打开放在客厅的箱子除了两件衣服空无一物。被问起来,悟也会理直气壮地说“我平时都是到了再买。”
那就到了再买。他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好像忽然对这件事充满了热情,五条悟拉着他往旅行箱里装着衣服鞋子水壶日用品、各式各样的墨镜、没电的相机、不知道多少年没用的游戏机——悟坚持了一下想带走的立场,甚至还有晾衣架。
“这个真的可以到了再买。”诺德觉得好笑。
然后因为不可能把这些全部塞进去而纠结起来,拿着花格子衬衫询问他的意见。
其实有些开心。至少在刚才是这样。
现在再想一下的话,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可以直接送过去。
为什么刚才没有想到呢。
隔音被咒力抵消,大概是电话打完了,五条悟向这里走过来。
“我把行李先送过去了。”诺德说。
五条悟没回答,看着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问吗?我和谁打电话。”大概是没找到想找的答案,六眼的咒术师带了点困惑问。
“……不问。”摸不清他的态度,于是诺德只是说。
“问嘛。”纠缠着。
这算什么要求……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悟的兴趣很糟糕。
“你会喜欢我问吗?”诺德把问题放回去,“我嫉妒的话,悟会觉得比较有趣?”
立刻摇头,五条悟主动解释道“是硝子,我的同僚——我只是稍微有一点事情要和她说,计划的事,还有一点……别的事。但绝对不是看起来那样,绝对——你不要误会哦。”
……是在解释吗?现在?
“……我没有在意。”诺德轻声说,“我只是……不太清楚你在想什么,悟。”
“你明明超在意。”五条悟皱眉。
啊……是那样吗?
“嗯,也……有一点。”他承认。
亲昵的态度总是让人晕头转向。他也许稍微有些过于习惯了,也许也因此产生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期待总是与失望相伴而行,所以悟最近会追问着他是不是有些冷淡。
比起最开始,他会显得有些冷淡吗?
“‘有一点’。”那让五条悟愉快地笑起来,银链坠着的小块冰蓝轻轻晃动着,没有那双眼睛来得美,但非常让人分心。
然后白发的咒术师瞥向空了些的客厅。
诺德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但五条悟的表情还是能让他多少猜到自己做了不太妥当的事。
“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五条悟没太理解情况,“啊,你说是送过去了——”
“……抱歉?擅自动了你的东西,如果悟觉得……”
“不,是,”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打断他的话,再注视他。
只要五条悟愿意的话,他能够让人觉得被完完全全无条件包容。
“你稍微有点不懂得享乐呢,”五条悟玩味地说,“不过完全没关系。接下来会和我一起坐飞机去吗?你不会想把自己也先送过去吧?”
……但如果他先去处理魔法阵、
“回答呢?”
“……和你一起去。”他顺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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