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下起了雨。
那和诺德并没有关系, 大火过后总是很容易下雨,上升的热空气和灰烬会自然而然地带来雨,正好可以作为山火结束的时机, 他想在那时找家入硝子请求治疗。
最后一次把几个诅咒师扔到了医疗室——反正也昏过去了,家入硝子会处理, 这么想着他看见刚刚打过照面的敌人站起来。
这不正常, 但他一向不会开口向敌人询问, 同样也不会把身份不明的诅咒师丢给没有战斗力的医疗者, 他再次带着诅咒师转移到千米之外的空地上,另一位特级咒术师身边。
“九十九小姐、”诺德开口,刚想询问对方如何处理,就看到九十九由基睁大了眼睛。
“哇噢!伏黑甚尔!怎么会……!!”女性特级咒术师看起来非常开心,夸张地欢呼着, “你在哪捡到的?!”
那种无拘无束又纯粹的开心让他想起……别的人。
于是诺德只是单纯地回答了那个问题“……那一带。”他示意了方向,带着点迟疑。
“喂、你——”伏黑甚尔,不知道是否是诅咒师的男人出声, 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伏黑?他不太确定地注意到。
“要杀掉吗?”诺德向九十九问着。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急忙拦住他,九十九由基说着, “这可是重要的实验素材!——啊你受伤了?快去找家入治疗吧!这里交给我!”特级咒术师信誓旦旦地保证。
是吗。
晚些时候, 昏迷的学生陆陆续续地醒了。
四散的咒灵不可能全部祓除——能调动的咒术师不过百余人, 再怎么也能力有限,所以该死掉的死掉,该逃走的逃走。至于诅咒师……大多时候,对付人类要比对付咒灵简单。
“所以死掉了吗?”只是为了了解情况,诺德开口问。
“谁?”家入硝子没理解他的话。
“……薨星宫周围的建筑里的咒术界高层?”诺德思考了一会如何说明。
“嘛……”
语意不清的回答是对答案的明示。
“也不是你的错,”医疗者习惯性地给出安慰,“毕竟你也想不到——”
“不, 我并不感到愧疚。”
家入硝子立刻一脸我不想和你这家伙说话的表情闭上了嘴。
“会造成什么麻烦吗?”那是他想问的事情。
“……看看吧。”家入硝子耸肩。
被□□成半个废墟的高专多少恢复了平静。
那么诺德接下来应该是需要说明情况的。就像冥冥所说的那样,有人会想和他谈谈。
但他……
“现在大致是这样。”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家入硝子无奈地带头说明着。
“暂定‘夏油杰’的人带着其他诅咒师和大量的咒灵侵入了高专,在交流会的场中布下帐,诱使五条悟独自与他对峙,并将五条封印在狱门疆中。
“之后,狱门疆被夺回。而在‘夏油杰’被杀死之后——”好像是有意地,这句话省略了主语。
“由于失去咒灵操术的控制,数量不可计的大量咒灵出现,粗略估计应该有十万在一级左右的咒灵进入了东京都。由于咒力消耗的关系,目前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平民死亡报告,已经向京都校和御三家请求了援助。
“关于伤亡……”
总觉得烦燥。
狱门疆里有着一个空间,既然是封印类的咒物这也并不奇怪。那么他可能定位那个空间吗?狱门疆……还在他刚才放着的地方吗?
因为放在家里也觉得不稳妥,所以还是放到了地壳里,但也没有什么能保证那里就是绝对安全的。拿过来会更好吗。
“怎么了?”冥冥问他,黑鸟操使站在一旁。他其实是不常和其他人离得这么近的。
“……我想回家。”诺德回答。
也许听上去有些幼稚,但问出问题的人不是他,他只是回答了而已。
“再等会儿,”长发的女性俯身,一边安慰地抚摸着魔法师的头发,像是哄着年幼的男孩那样语气温柔地哄劝着,“好了,别太难过了,你该去把他找回来吧?那总要知道狱门疆的必要情报。”
女性和他年龄相仿,也许还比他大一两岁,所以即使冥冥伸手摸他的脑袋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他只是不常和人保持太近的距离,并不是有所反感。
“……冥小姐,但是、”因为感性上的厌烦而想要反驳,然后理性回笼,“我知道了。”他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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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被封印了。
那就意味着咒术界的最强——维持咒术师与咒灵之间天平的最重要的砝码被拿掉了,可以蔑视所有咒灵的保证不再有了,对一些人而言,也意味着绝对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老师/同僚不再在了。
但那些和诺德·弗雷姆都没有关系。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这件事的意义唯独对于他来说非常简单——
那就是五条悟被封印了,五条悟不在这里,仅此而已的意义。
乐岩寺,京都校的校长,咒术界保守派的代表人物,理所当然地作为在场最受御三家认可的人,代为传达了咒术界的决定。
“——在找到解封狱门疆的方法之前,狱门疆由五条家暂时保管。”老者如此宣布。
几秒的沉默。
或是乐岩寺,或是夜蛾正道,或是其他在场的咒术师的目光,落在唯一一个咒术界无关人士的身上。
“有什么异议吗?”乐岩寺嘉伸不得不直接对着魔法师开口。
诺德看向他,有些像是刚刚意识到老者的存在,更多地观察着乐岩寺的服装和动作,以打量一个刚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的态度打量着对方——显然一开始就没有回答的打算。
“聋了吗!我在说把狱门疆交出来!”那样的视线称不上友好,乐岩寺恼怒地敲了敲手杖。
“为什么——”诺德开口,听起来的确只是觉得意外,“你会认为只是对我说‘交出来’,我就会交出来?我拒绝。”
有谁笑了一声。
冥冥遮住嘴摆摆手,丝毫没有歉意,眼角还弯着,低声说着“抱歉,你们继续——”
声音里也还有笑意。
“胡闹!”乐岩寺瞪大了眼睛,“特级咒物怎么会是、”
斥责失去了对象,咆哮失去了落点,下一秒魔法师消失在原地,老者对着眼前的空气吹胡子瞪眼。
关于狱门疆的讨论当然是无果而终。
“啊,搞砸了。明明还劝了他。”话里是这么说,黑鸟操使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看热闹。
“直接拒绝了呢。”家入硝子头疼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
“是吗?你不知道?”冥冥讶异地看向她,又笑起来,“我觉得弗雷姆很好懂——很纯粹。男人还是单纯一点才好,像忧忧一样。”
“啊,是吗。”家入硝子没好气地回答。
“难道不是吗?只在乎唯一的一个人,并向对方付出全部的感情,你不觉得那样很美吗?”年长些的女性慵懒地笑起来。
“……你那是在说你的弟弟吗。总觉得还是不要接你的话比较好。”
丝毫不介意家入硝子话里的嫌弃,黑鸟操使不置可否地回答“忧忧也会成为很好的男人。”
“知道了。”家入硝子敷衍地摆手,拿出手机打电话。
只是两秒。
对于被立刻挂断一点也不意外,家入硝子挑眉,看向无动于衷的黑鸟操使,示意手里的移动通讯设备,“既然你和他聊得来的话,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下去之后肯定会闹得很难看吧。”
“我是对弟弟无条件溺爱的类型。”冥冥按着医疗者的手,把手机扣在桌上,“而且,这件事,一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吧,我可不想在我的金主面前扮恶人。”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得不负责交涉的家入硝子不死心地追问。
“这是为其他雇主省钱的忠告,”以金钱为准则的雇佣咒术师微笑,“当然,如果有人明知道徒劳还是想花钱雇我做事,那我也不反对。”
“那还是算了。”忙了一天的医疗者举手投降。
诺德·弗雷姆并不算是完全失联。
比如说,第二天也是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医疗室,带着一袋信标——就是那种捏碎了可以向这个人求助的,听起来像是什么童话故事里道具的石英片。
“给五条的学生吗?”家入硝子问。
她认为自己理应要代替相关人士表示一下感谢,但诺德看起来不像是想要那样的东西。
“……随便谁,他会想要保护的人,”诺德补充说明着,他们都知道话语里的代词指的是谁,“拿上两三个。”他接着说。
很难开口说出别的话。
“五条家对你发出了通辑,” 家入硝子还是不得不说,“怎么说呢,因为你不是咒术师还好些,不然现在说不定会被当成诅咒师对待……”
“那么私下里给?实在会给你们造成麻烦的话就算了。”那是诺德对这句话的反应。
她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那是在说信标的事。
“不,不是说这个……”家入硝子头疼地考虑着措词。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和他们谈谈的。”诺德想了想。
接着又走了。
……真的会谈谈吗,是她想的那种谈吗,家入硝子放弃了对此的思考。
仔细想想,这个人本来和咒术界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如说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接下来的几天对家入硝子来说过得还算平静。
通常来说这样的混乱之后都会充满问责、质询,但这次……大概是那群政治家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争夺空出来的权力上,没空来自以为是地指手划脚。
又或者是……理所当然的,说起来有些直白,人们通常不会挑衅不好惹的对象。
五条的行事还是太温和了吗,家入硝子想着。
差不多一周之后,出现一个有些特别的消息。
天元想和高专的咒术师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喂和灌溉!好耶!加更,好耶!对了,还一百章了!感觉我变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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