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 比自己想的,更想见到这个人。
五条悟回头,一边从座位里探出来招手, 在诺德走近的时候夸张地搂住他,拉他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失重感。
机场的椅子也有着和东京国际机场的规模相匹配的舒适,柔软的沙发即使跪坐在上面也不会硌得难受, 但再怎么说一张沙发容纳两个身高超过平均值的男性也太多了。
肩挨着肩、腿撞着扶手、连呼出的热气都撞在一起。
被他拉着不放的诺德先是抵着椅面的边支起身, 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无奈地喊他的名字,“悟——”, 因为察觉了他没有松开手的打算,于是又迁就地, 温顺地,贴近了靠在他身上。
“想拿掉吗?”他抓住了那一瞬间的视线, 落在他被遮住的眼睛上然后很快移开的视线,于是五条悟开口, “……可以啊。”
诺德没回答, 只是不明显地点头, 于是六眼的咒术师拉着他的手, 引着他抓住眼罩的边。
所以取下来了,不打算看看吗?
虽说现在并不是能彼此注视的姿势。
成年男性不会和同性拥抱。
不,大多数男性, 不管什么年龄,都不会和人拥抱吧。
他想起以前无意间和学生说起的话题。
“你会介意被看到吗?”
五条悟转过脑袋, 去看诺德的表情——说到底六眼的拥有者不需要这样多余的动作也能看见僵硬的肌肉不再紧绷, 好像想把什么话咽回去的抿起的唇线也放松下来。所以他其实知道答案。那么他到底是想“看”, 还是想“被看见”呢?
“这里人很多哦。”他轻快地说。
吸气、顿住的气息、模糊的呢喃, “我喜欢这样,”诺德轻声说,大概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听上去像一句梦呓。然后他才勉为其难地,不能更不关心地回答五条悟刻意的问题,“……那些不重要。只要悟没有觉得介意的话。”
“喜欢哪样?”
“……贴贴。”
——噗嗤。
哄着男朋友说出了可爱的词,得逞的五条悟笑出了声,心情愉快地蹭了蹭他的脸。
“亲密接触不足?”他开玩笑。
“是悟不足。”诺德在他耳后轻轻地叹息。
直白的时候很直白,是会让五条悟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直白。
不打算开口的时候也很固执己见就是了。
五条悟稍微拉开距离,盯着诺德的眼睛,接着伸出食指按在对方的额头上,揉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没有躲闪,但也没有明白此情此举的原因,诺德带着点迷茫地看着他。
完全没有想说的意思。
“你不高兴。”五条悟说。陈述句。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对他人的情绪敏感到这种份上。
“……没有,我现在很高兴。”诺德认认真真地回答。
“但是原本不高兴嘛。有遇到什么事?”五条悟说着,故作可惜地叹气,“当然不想说也可以啦,那我只能让你多摸摸我了。”
说完他扬起下巴,露出颈侧。他知道诺德会被这里吸引注意力,偶尔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背后的,仿佛被猎食者盯上的视线。
他的男友也很快依言触摸他,手指顺着耷拉在颈上的黑色布料下面抚过,顺过颈后短发的触感让他有种自己是正在被抚摸的动物的错乱感。
痒。
因为痒而不由得缩起脖子。痒并不是讨厌的意思,但诺德把这理解为暂停的信号,手指礼貌地停在眼罩的边上。
……眼罩?
“嗯——你喜欢眼罩还是墨镜。”他问。
“……悟想戴的那个。”
“这句是谎话哦。明明比较喜欢墨镜。”五条悟不给面子地戳穿,“啊,更喜欢我不戴,这个我也知道。”
啊,让他笑了。
“嗯。”诺德大方地承认。
“那我要解释了,”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约会之前我都是有好好选墨镜的,今天是没有想到会见到你,不是因为我变心了。”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嗯。”
“你有听进去吗?”
“有。”
“那,”姑且接受了这个答案,五条悟转过话题,“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什么?”诺德迷茫地重复。
俗话说无论谁都有秘密,受到质问都会心虚。但话又说回来,成年人总是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所以即使是六眼也没有从诺德的表情上找到端倪。
“你在机场附近?”五条悟指出。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或者是你跟踪我。”他促狭地加了一句。
诺德却好像这件事根本无所谓一样,即使被点明也没有半点紧张,“秘密,”他毫不避讳地说,“让我暂时保密吧。”
“你倒是很理直气壮。”五条悟咕哝,“可以承认哦,也很可爱啦,在夜里回家的路上偷偷跟踪的——”
“所以说悟到底看了什么。”诺德失笑。
“没有看奇怪的东西。”他信誓旦旦。
“嗯……要是能做到的话,我也许真的会做那样的事。”诺德说着,“但是那完全和这种正面的词扯不上边,只是丑陋的占有欲而已。”
“是吗?”
“是。”
“我觉得占有欲也挺可爱的。”一向任性妄为的白发咒术师撇嘴。
不对他的话语发表评价,显然是不太赞同,诺德没说话。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现在,五条悟有其他可以说服诺德认同自己观点的方法。
如果他不是只有半个小时的话。
“啊,我想起来了。是因为不能做色色的事情吗,你不高兴的原因?”五条悟挑眉,“但是我今天接下来要去——我也不记得是哪里了,”他翻了翻口袋,很快对机票上的小字失去耐心,转而对着诺德,“总之,是真的没有时间哦,抱歉~”
诺德不擅长这样的话题。
“……我没有,”年长者抿唇,“我不是想着要——,才来的。”
“——骗人,”他们本来就离得很近,这会儿五条悟凑近了,让自己的气息打在诺德的耳边,“不可能不想吧,因为,我可是每天都在想呢。”
诺德会不好意思,会觉得窘迫,也会躲闪地看他,就像现在这样。
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享受这件事。
“这个不行,但是其他事可以。”他低低地笑,去拉诺德的手。
所谓的抚摸,至少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享受手掌之下的触感,享受触摸这件事本身;另一种则是纯为撩拨的触碰,让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对方的皮肤。这是他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后者是过于刻意的触碰,诺德蜷起手指,大概是觉得痒,但没有收回。他知道那样会很痒,不只是痒,本该是轻得感觉不到的触感,却反而会带来强烈到令人坐立不安的存在感,简直就像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专门留着用来让他人碰触。
他从来都能让诺德看着他,现在他能让那双眼睛燃起火光。
“我会抹唇膏,怎么了?”好像纯洁无垢不知情-事的少年一样,五条悟先是迷茫地问,接着才露出了然的笑,“啊,是想亲我吗,我、”
被亲了,温柔而亲昵地吮吸着唇瓣,于是舌尖也条件反射地探了出去,很快被捕获,并不是太粗暴,但还是透出一点急切地被纠缠。
哈啊。
先开始撩拨的人是他,但到底谁才是主导的一方——根本就分不清楚。
好像尝到了一点甜味。
唇膏是香草味的,第一次闻到让人想起馥郁的奶油蛋糕,于是他买下了,那么诺德会觉得甜吗?
“虽然承认的话很丢人……”五条悟平复着呼吸,声音带了一点示弱的意思,“我其实,嗯——没有什么和人接吻的经验。”
“这个我知道。”诺德安抚地抵着他的额头。
“……你又知道了。”五条悟假装不满,抬眼看他——他当然不是真的有任何不满,他们都知道,“那里,有一家服装店。”他说。
“嗯?”诺德等待他的下文。
“如果我们去借用一下更衣室,店员会不会很困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