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休憩起来,皇太后好似不知道三皇子和叶凤泠相互没看上这事儿一般,依然拉着叶凤泠闲话家常,说了好一阵子话,才放开她。
从玉顺山回到叶府后,柳氏对叶凤泠越发殷切,围着叶凤泠问东问西。等柳氏把皇太后对叶凤泠的独有青睐告诉叶老夫人后,一直养病的叶老夫人也从病榻上坐了起来,还把叶凤泠叫过去细问皇太后、三皇子都说了什么云云。
叶凤泠看着面前两位贵妇人的殷勤样儿,心想若是她们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怕是要生生掐死她吧。
她就含糊地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吃吃喝喝一些事,三皇子还问了四妹妹的事。
这话一出,叶老夫人眼睛一亮。
叶凤泠摊手:三皇子只问四妹妹近日过得如何,我实话实说,近日没有同上女学,碰面机会不多。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叶老夫人有些失落。柳氏却无所谓,她本来就已经放弃叶凤媛,叶凤泠现在才是被她寄予厚望的人。
叶凤泠被皇太后拉着说话,又同三皇子午食后一同消食的事,苏牧野很快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三皇子不是盘桓在二皇子的凝霜院喝酒度日,就是跑到翠云楼里开一间上等客房,睡个昏天昏地。
当苏牧野又一次在翠云楼的客房里把三皇子提溜出来时,他冷冷道:怀嘉,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外祖母因你病倒,你才甘心么?
还是你觉得,与情爱相比,百姓不重要,苍生也不重要,是不是非要等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时,你才能明白,这种选小爱,抛大爱,选小家、舍大家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三皇子宿醉未醒就被叫起来,只觉头痛欲裂,他不理睬苏牧野,想回去继续睡。
苏牧野却迈开长腿,大步流星朝三皇子走去。走了几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反身对洗砚道:把人都赶远点,我不叫不要进来。
然后洗砚就见苏牧野砰地一声摔上门。
洗砚是个机灵的,一看便知苏牧野的心思,他把人都赶走后,才悄悄摸回门口,趴在门上贴着耳朵听。
只听屋子里一阵乒哩乓啷,不时还响起几声三皇子的呼救声,只是呼救声很快就会被新的砰砰闷揍声压下去
终于等到里面恢复安静,又过了好半晌,门才吱——一声被推开。
鬓发微微有些凌乱的苏牧野出现在门口,他宽肩细腰,满身肃杀之气,因刚刚活动开筋骨而面有红晕,月白色常服紧紧裹住微微贲张的身体。
给三殿下找个大夫看看伤,再把他送到凝霜院去。交代完,苏牧野就健步如飞的走了。
洗砚探身瞅屋里,床榻、案几、屏风皆被砸的倒地,更不用说那些精美瓷器、书画等等,地上凌乱堆起的帷幔之中,横躺揉着额头的三皇子。等洗砚带了大夫来看时,才发现三皇子满头满脸都是血。
洗砚见怪不怪地吩咐大夫为三皇子包扎,又找好马车,一路严密而周全地把三皇子送到凝霜院。
不提二皇子见到被包扎的如同白粽子的三皇子作何感想,被柳氏重点关照的叶凤泠,在三房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柳氏往宜秀居一趟趟地送东西,送到后来,不仅叶凤媛咬牙切齿暗恨,连叶凤锦都有些嫉妒。
她拉着二夫人秦氏的手娇嗔:娘亲,我也想要点翠赤金飞凤头面,还想要那个曼陀罗花珠钗。
秦氏搂过叶凤锦道:锦儿,等你嫁给了三殿下,什么不都是你的?这些东西,到时候你都会看不上眼。
叶凤锦虽然羞红脸,但心里想到皇太后对叶凤泠的喜爱,忐忑:可是我感觉太后喜欢叶凤泠超过我,听说三殿下还在檀溪寺和叶凤泠一块消食散步。
秦氏淡笑:当初三殿下那样喜欢叶凤媛,都没娶进门,更何况现在区区的叶凤泠,你放心,三皇子妃只能是你的。娘亲自有办法。
秋高气爽,是最适合玩蹴鞠的时节。
在京都,素有九月九、蹴鞠秋的说法,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坊间市井,均以玩上一场蹴鞠而沾沾自喜。一进九月,民间各个蹴鞠球社的蹴鞠赛就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
在蹴鞠赛场上,经常可以见到因为喜欢不同球社而反目的姐妹、割袍的兄弟。
叶府姐妹三人,喜欢的蹴鞠球社就不尽相同。叶凤锦一直是秋阳社的忠实粉丝,叶凤媛则喜欢名字文雅的扬青社。叶凤泠对京都蹴鞠球社不太了解,好在她在苏北也玩过蹴鞠,必然要支持社主是江南人士的闲梦社。
因大家支持的蹴鞠球社不同,去看蹴鞠赛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所以每次来回都是各走各路。
今年,镇国公府的魏麟世子,要组织两场蹴鞠赛,他还去宫里求了个旨意,定在九月下旬于镇国公府的庄子上,先蹴鞠、再赏菊吃蟹。因魏世子自己就是蹴鞠的发烧友,他组织的蹴鞠赛年年都是京都蹴鞠界盛事,不光到时候帝后要亲临、蹴鞠界的名社也要去围观。
今年,他突发奇想,不仅有公子们的比赛,还叫上闺秀小姐一同玩,定为上午和下午两场蹴鞠赛——上午是公子哥儿们场上拼搏、下午是闺秀们赛场初试。
到了镇国公府蹴鞠赛这日,叶凤泠等人自然早早就去了赛场。赛场定在镇国公府郊外庄子上,被圈出了一大片空地,早在空地中间立好两根高杆,又在高杆中间拉网,网上有个洞,这个网眼儿还被起了风雅至极的名字——风流眼。
双方蹴鞠军分立风流眼两侧,每队十人,以鸣笛击鼓为号,左军先开球,双方依次传球、运球,以将球踢过风流眼计筹数,筹数多为胜。每场比赛都是半个时辰结束。
蹴鞠赛最好玩的当属分出胜负后,负方队长要受罚,不仅会吃鞭子,脸上还会被涂白粉。
今日的赛场好似一个木盆,中间是方方正正的蹴鞠赛场,四周被座位围起来,叶府小姐们坐的地方属于勋贵区,离皇室不远。她们对面就是民间蹴鞠社区,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叶凤泠随着叶凤锦和叶凤媛选了视野宽敞的位置坐下后,就见一群人簇拥着太子妃、昭阳公主、和蕙郡主走了过来。
上次去玉顺山爬山,昭阳公主就不理叶凤泠几人了,她见和蕙郡主要过来和叶凤媛说话,忙把郡主一把拽过去,仰起头鼻孔朝天从叶府姐妹们面前走过。
太子妃老神在在,她专门停下和叶府三位小姐寒暄一二,才又追上前面的昭阳公主。
皇嫂,你为什么还要搭理叶府那几个。看见她们,我就不舒坦。昭阳公主嗔道。
太子妃挽上昭阳公主胳膊:湘君,你怎么还是小孩子一样,叶府三位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公府小姐,以后在京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要把关系弄的太僵,就算你嫁去苏国公府,也要和她们打交道啊。
昭阳公主撇撇嘴,没有再吭声。
叶凤泠并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场上的蹴鞠军吸引过去了。
场上的蹴鞠军都是皇室勋贵子弟,一方是着蓝衣的太子、秦国公府世子秦琰、镇国公府世子魏麟打头阵,另一方是着红衣的二皇子、三皇子、南平王世子和苏国公府世子苏牧野打头阵,叶凤泠注意到,韩齐光也在场上,他在太子一方。
公子哥儿们都把头发束起,罩上纱帽,脚上穿着蹴鞠专用的短靴,紧衣紧裤配上丈宽的束腰,衬得他们腰线笔挺,腿部线条毕露无遗。
其中有两人最引人注目,一个是头顶扎着白色细麻布的三皇子,另一个则是因尤其出众的大长腿风靡全场少女心的苏国公府世子,苏牧野白得近乎发青的肤色,在秋阳下泛出莹莹珠光,晃的台上台下的闺秀小姐们脸红心跳、面红耳赤地望一眼又一眼。
等帝后都落座后,蹴鞠赛的鼓声敲了起来,全场喧闹声骤然全无,大家全都瞪大眼睛注视场上。
只见太子开球一脚,小小蹴鞠球就在场上众人的脚上溜来溜去,一会儿是蓝军一方冲破三皇子的防守,几经传递后,魏世子一个倒挂金钩,蹴鞠小球飞速穿过风流眼。
一会又是苏世子左拐右拐,过秦琰、绕齐光,又一个虚晃,骗过蓝军队员,将蹴鞠球传给二皇子,由二皇子蝎子摆尾踢过风流眼。
场上赛的热火朝天,场下众人看得心潮澎湃,到紧要关头,大家甚至都要站起来为支持的一方呐喊助威。这是叶凤泠第一次见到北方蹴鞠赛事,被全场轰轰烈烈的澎湃激情震惊到。
三妹妹,你有押注么?叶凤锦问她。
叶凤泠摇摇头,疑惑。
原来,每场蹴鞠赛都会设局押注,赌哪一方赢得比赛。
我昨日偷偷去押了红衣军。叶凤锦有些扭捏道。
叶凤泠装作看不懂她对三皇子的绵绵情意,低声问押了多少。
叶凤锦比出五的手势。
五两银子?叶凤泠问。
叶凤锦摇头,五十两。
叶凤泠瞠目结舌,被京都闺秀小姐的豪气震得一楞楞的。
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富裕闲钱去押注玩。
叶凤锦却不放过叶凤泠,她继续念叨:三妹妹,你怎么都不去押注呢,你看下面那个围着好多人的台子了没,直到比赛结束前一刻钟都能下注的,连昭阳公主都去下注了呢。
叶凤泠低呼:我押哪个?
叶凤锦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红军一方了啊,你没看苏世子出神入化的蹴鞠技艺么,稳赢!
叶凤泠顿时不说话了。
苏世子固然球技高超,可是魏世子也一样勇猛啊,加上一位从旁无缝隙配合的韩齐光,到底哪方赢,还真不好说。
叶凤锦却根本没多想,她拽着叶凤泠:你有银子么?银票也行的,快拿出来,我带你去,去给三殿下的红军下注。
叶凤泠越发不想动了,她艰难地摇头:我没钱。
叶凤锦凑过来,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看样子想上手去拽叶凤泠腰间的香囊。
叶凤泠:二姐姐——你!
你为了心上人,值得如此拼命——抢劫么。
叶凤锦嘿嘿一笑:你不是和牧妤关系很好么,不下注押她哥哥那边,我等会儿告诉她,你信不信她会闹腾得你想死。
叶凤泠斜眼瞪叶凤锦。
叶凤锦咬咬牙,狠心道:你若真没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过她的目光在叶凤泠头上、脸上扫了一圈,发现今日的三妹妹真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素淡清爽似一贫如洗一般,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某处。
趁叶凤泠不备,叶凤锦一把拽下叶凤泠手腕上的崖柏手串,就这个手串吧,看着是个古物,我借你五十两银子,回府后你还给我,如果不给,我就把你手串卖了抵债。
叶凤泠:
强盗人设不是她的么,什么时候她成被抢的那个了啊。
五十两雪花银啊,叶凤泠的心在滴血。
果然一遇到跟苏牧野有关的事,她就很倒霉。
叶凤锦也不理叶凤泠一脸头疼脚疼样,拉起她就跑到押注台子前,豪气冲天高喊:押三皇子那一队!
此时,场上正到热火朝天的关键时刻,叶凤锦的喊声被人群的呐喊吞没。
围在押注台子前的众人注意力都在场上,甚至连负责登记的小厮眼睛都随着蹴鞠小球左右飘荡,根本没瞅叶家姐妹俩。
叶凤泠看叶凤锦也转身趴去栏杆上探身为三皇子喊着加油,她几步凑到登记小厮身旁,微微笑,露出漂亮的梨涡,把登记小厮看得呆呆的,好漂亮的小姐,眼睛隐含春水,樱雪肌肤散发着淡淡粉泽。
我押蓝军胜,柳府三小姐。叶凤泠轻声道。
登记小厮楞楞的,呆了半晌后在蓝军一侧写下:柳府三小姐——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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