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贵公子讲佛理,听在众多闺秀小姐耳中,佛理也依旧枯燥无趣,没看好几位小姐听的昏昏欲睡、东倒西歪么?
叶凤锦左右晃荡来晃荡去,眼瞅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长时间的跪坐让她的膝盖疼的不行。可当她看旁边,想找同伴吐槽时,就看到身边的叶凤泠一动不动,眼神专注,听的津津有味。
看得出来,叶凤泠对三皇子不感兴趣,真的是单纯在认真思考揣测佛理。
你膝盖不疼么?叶凤锦忍不住问。
疼啊。叶凤泠不在意的道。
疼你还不动一动?等会儿走不动道儿了有你受的。叶凤锦好心提醒。
叶凤泠却无可无不可,无妨,我以前总听外祖父讲佛理,习惯了。
叶凤锦觉得三妹妹像个怪物,别人发愁的事,她不在乎,别人喜欢的美公子,她不在意,贵族小姐最不应该在乎的银子,她反而嗜爱如命。
等三皇子终于讲完佛理,众位小姐皆松了口气,终于能站起来了,膝盖好痛。
不过,当她们看着三皇子起身收拾经书要走时,再也顾不上疼痛的膝盖,纷纷化身好学深思爱提问题的好学生,围了上去。
叶凤锦也想去问,可她根本听不懂佛理,想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问题,最后只得嫉妒又认命地看着三皇子为别人讲解。
等到所有人终于把能问的问题都问完后,也到了晚食时间,大家便三五结伴去食舍。
叶凤锦畏畏缩缩望着三皇子向外走,叶凤泠看得牙酸,终于,叶凤锦决定抓住机会,她攥紧拳头,快步追上三皇子。
叶凤泠看着三皇子有些奇怪地瞅叶凤锦,又看着两人说着话走出佛堂
她自己磨磨蹭蹭的不起身,直到佛堂之中再无一人,才站起来,欢喜朝案几前的宣德炉走去。
殊不知,打一进佛堂,叶凤泠的全副身心就在这个香炉上,听佛理的时候,她已盘算好,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记下宣德炉的样子,回去后她就把它画下来,然后自己攒银子打造一鼎,摆在含香馆里,气派、秀雅还壮门面。
就在叶凤泠屏蔽凝神、全神贯注地观摩宣德炉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猛地转身,陈语涵立在她身后,脸上似笑非笑。
叶三小姐好兴致,怎么一个人停在佛堂里,还鬼鬼祟祟,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陈意涵冷冷道。
叶凤泠摸下巴,微微笑,我听完佛理,想诚心拜佛,有什么不对么,倒是陈小姐,听佛理不见人,现在大家都去吃晚食了,你反而出现在此,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居心呐。
你说我目的不纯,我就说你居心不良,看谁说的过谁。
陈语涵阴鸷的眼睛眯起,视线落在叶凤泠身上,渐渐移到她身旁的宣德炉上,然后竟然笑了。
叶凤泠心头一凛,暗道对方只怕来者不善,似乎算准她单独在此,如果对方真的计划好了,她
左右四顾,发觉附近连人声都没有,大家都去食舍了。
叶凤泠的心被高高提起,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退了几步。
这个时候,陈语涵脸色变得更为诡异,她对叶凤泠露出奇怪的笑,蓦地,就见她朝叶凤泠扑过来。
叶凤泠一瞬震惊,想躲开,却记起身后有宣德炉,忙向另一侧闪避。可陈语涵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
只见她侧身向叶凤泠闪避一侧,伸手抓住叶凤泠衣袖,把她扯回宣德炉。
叶凤泠心里一动,她有点儿明白对方的意图。
可明白是明白,到底也晚了。
陈语涵拽着她,齐齐撞向宣德炉,两人的体重加上惯性,彻底撞翻宣德炉。
佛堂里传出一声清脆响声,接着便是沉如晚钟的闷击音。
叶凤泠的心咯噔一下,她定定而望,对上陈语涵阴云密布的眼睛。
陈语涵唇角上扬,还做了个口型,意思是你完了,含笑看她,瘆人万分。
宣德炉被撞倒,声音巨大,叶凤泠倒在地上,陈语涵趴在她身上。
还不等叶凤泠站起来,陈语涵就率先跪起来,反手扯住叶凤泠,两人当即滚作一团。
叶凤泠虽然力气比寻常闺秀大,但她身形纤细瘦弱,又在怔愣之际,根本抵挡不住早有准备的陈语涵,就这样被对方拉下。
众人进佛堂时,见到的便是宣德炉倒地、象形翡翠盖钮摔碎一地、两位闺秀小姐在地上扭打,叶三小姐将陈小姐揍倒在地,陈小姐直接被揍晕过去
直到耳畔传来尖叫声,叶凤泠才回过神儿,她胸口一滞,冷汗直冒——她,她怎么揪着陈语涵的衣襟,而且陈语涵嘴角什么时候还流血了,她她根本没动手啊
苦笑连连,常年打鸟,竟被鸟啄了眼。
叶凤泠抱着昏死过去、嘴角流血的陈语涵,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唤醒一个装昏的人。
由远及近,人声迅速到她身旁,看到眼前景象,众人都被吓傻。叶凤锦眼睁睁看着叶凤泠被宫侍架走,她张皇回头,看到苏牧妤、苏九歌脸上都是不敢置信。
当夜,慈宁宫彻夜亮灯。
到了后半夜,众人大多早已熄灯睡了,苏府的一处院中,苏牧野突然睁开眼,他在帐中翻身坐起,看到帐外烛火摇曳。
过半刻,他披衣而出,见到蹑手蹑脚同墨盏叽叽咕咕的洗砚,准确的说,是洗砚在说,墨盏蹙眉听。
见苏牧野起来,洗砚满脸煞白,一脸被抓包的惊悚。
怎么了?苏牧野问。
呃这个洗砚踟蹰。
夜色之中,从来风流浪荡的美公子,一脸内敛沉静,他声音如玉落锦帛,好听又勾人,总会让听着的人心尖不自在地颤抖。此刻,这美妙声音,落在洗砚耳中,却隐有雷霆震怒之嫌。
皆因,他们几人都知道,今日公子去慈宁宫走了一遭,回来后心情便如高山雾霭之白雪,冷得人胆寒。
洗砚看着苏牧野漫漫然走来,他悄悄望公子一眼,心里纠结——
是慈宁宫里出了事洗砚低声道。
苏牧野拧着眉,显然等洗砚继续说下去。
刚刚收到消息,叶三小姐同陈小姐发生争执,失手撞倒了宣德炉,还还把陈小姐打晕了,现在叶府叶老夫人、陈府陈夫人都已经入宫。
月光簌簌,光线从头顶泻下,落叶纷纷,夜风吹动廊下年轻公子的衣袍。
洗砚和墨盏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气质风采如斯,月色如水拂身,两人再一次感受到美人如玉那种惊魂摄魄般的美感
就在他俩都以为公子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时,却意外地看到向来对发生在叶三小姐身上闲事很热心的苏牧野,转身走回屋,径自躺床上睡觉。
洗砚:
墨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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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陈语涵经御医诊断,只是受到惊吓,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至于嘴角的鲜血,大概是伤到脏腑,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叶府叶老夫人和王夫人、陈翰林府的陈夫人都已赶到慈宁宫。
叶凤泠灰头土脸,跪在陈语涵床塌边,照顾了许久。后半夜,熬了半宿的陈夫人,忧心忡忡地追问御医为何陈语涵不醒。
御医无奈道,只怕是伤到了头,要等陈小姐自己醒来。
叶府三小姐乖觉,尽管没吃晚食,从午后到现在,滴水未进,膝盖已经疼的快碎掉,她也始终没有下去整理衣容。叶凤泠自愿受罚,去佛堂跪在佛祖面前为陈语涵祈福。
叶凤锦吓傻了,她不明白怎么她离开同三皇子说几句话的工夫,叶凤泠就把陈语涵揍了。比这更糟糕的是,陈语涵还一直醒不过来,这结果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她虽然不太喜欢三妹妹,但几次下来,叶凤泠都帮过她,她有点儿不忍心。
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叶凤锦忽然想起了三皇子,心里抱着一丝奢望,希望三皇子仁善,非见死不救之人。但是她没办法去找三皇子。
叶凤锦趁着众人忙乱,无人注意,悄悄走到苏牧妤房间门口
深夜,墨黑如洞,巨大而模糊的殿宇阴影笼罩整座皇宫,佛堂里静静跪着一个腰背挺得笔直的少女。少女虔诚跪向佛祖,长发凌乱。
从窗口望去,能看到她瓷白的面颊,唇比雪还要白,睫羽扑扑簌簌,身子轻颤,背影纤弱无比,惹人生莲。
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陈语涵还没有醒来,叶老夫人和王夫人熬不住夜,被皇太后差人服去休息,连陈夫人都自去休息。
皇太后也已经歇下。
叶凤泠心知陈语涵之所以迟迟不醒来,就是要将事件闹大,没见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珠颤颤、唇角翕动么,她根本没有晕过去!
心里几多不屑,但不屑中,叶凤泠也在反思自己的愚蠢和迟钝,对方有备而来,而她一心扑在宣德炉上,毫无防范,怎能不被暗算!
跪了好久,白天也跪了一下午,又滴水未进,叶凤泠却仍然咬牙坚持,她和陈语涵现在拼的,就是谁先受不住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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