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宝瘫软在椅子上,顾不上去分辨石采风三人的指控,见鬼一样指着褚亮,高声喊:;你!你不是含香馆掌柜的!;
他自然清楚叶凤泠才是含香馆真正掌柜的,可当初柳大夫人也告诉过他,不要将此事外传,不然惹恼了柳老太爷,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褚亮森森一笑,索性站了起来,走到胡德宝跟前:;胡老爷,那您说,谁是含香馆掌柜的?;
胡德宝像被人打了一拳,冷汗刷的顺着鬓发流下来,脊背发凉,他就是知道谁是含香馆掌柜的,现在也不敢说了啊!
;那这勾结含香馆掌事意图做空含香馆的罪,您认是不认呢?;褚亮步步紧逼,气焰嚣张。
府尹见不等他问话,堂下的人自己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峙起来,深觉丢了面子,惊堂木拍的啪啪响,亮起嗓子插话:;胡老爷,你来说。你!退下!;
褚亮不怒不气,笑呵呵作揖退后。
胡德宝张口结舌,喉咙格格作响,又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褚亮,心里天人交战数息后,不得不丧着脸应下了罪,但坚决否认掳孩子一事。
他想明白了,承认意图做空含香馆大不了罚点钱,但若是真逼得柳府表小姐撕破脸,皇商香料的事就没办法收场了。两者相较取其轻。
府尹又惊又疑,难理解胡德宝前后反复变化,幕僚脑子转转,轻声道,只怕这含香馆也不好惹。
府尹眉毛一跳,计上心头。
他问褚亮,既然胡德宝认罪,涉事掌事也在此,他想如何了结。
褚亮慢条斯理道,了结不难,胡老爷需要赔付含香馆这半年来的亏空,并且立下字据,再也不能做任何有损含香馆生意的事,若是违背,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褚亮声音明脆高亢,说完,外面围着的人群都静了半晌,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让他写!让他写字据!;
府尹挥手叫胡德宝上前,示意他这个情况,眼皮子一抬,又轻言几句,胡德宝摸了摸嘴角的大火泡,咬着后槽牙,点头答应。
当场赔钱、当场立字据,出了血还吓破胆的胡德宝浑身软成面条,靠在大管家身上。
这事是解决了,可那掳走的孩子还没有结论,以石采风为首的三个掌事不干了,撒泼打滚,要让胡德宝交出来孩子。
胡德宝急怒攻心,顾不上维持风度,下死力气连踢带打。双方都是有气没处撒,竟直接在公堂上大打出手。
气的府尹把惊堂木拍烂了都不管用,还是衙役们一拥而上,分开双方。
正僵持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衙役,说有孩子消息了,有人曾经在城南的一个庄子外听到了孩子哭。
府尹忙唤人去解救孩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胡德宝就觉得自己还没喘匀气,三个孩子就被带到了公堂上,跟在孩子身后的是有些眼熟的几个人。
石采风三家人各自搂上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纷纷趴在地上求府尹主持公道。
胡德宝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觉得眼熟,可不眼熟么,这几个人穿的衣服就特.马的是自己府上下人的衣服啊,等等,城南庄子?
衙役汇报,三个孩子就是在胡府位于城南的一个种香料的庄子里找到的,被关在柴房里,一直没人管,这几个下人都是守庄子的。
府尹看向胡德宝的眼神一下变了,他没想到,孩子还真是胡德宝掳走的啊,顷刻化身严明公正、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心里盘算刚才提的价码还可以再加点了。
;来人呐,胡老爷还不交代,只能上点刑了,不然真不把咱们府衙放在眼里了。;
胡德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按到了条凳上,三下五除二挨了十大板。
可他不是糊涂人,清楚有些罪应该认、可以认,有些罪不能认,这种掳孩子的罪,不能认啊
府尹也看清楚了胡德宝的态度,且他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啪一拍惊堂木,发话先把胡德宝押入大牢,等候提审,此案过堂再议,至于石采风三人,勾结外人谋空主家,虽然不触刑律,但影响甚重,判各自罚银十两,以儆效尤。含香馆褚亮签字画押,自行归家。而石采风三人要随时等候过堂再审。
人群里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瞪大眼睛关注公堂。被柔兆护着的叶凤泠,留心堂上褚亮和胡德宝的同时,余光里瞥到一抹熟悉身影,定睛一看,不是王良品又是谁。
其实被掳走的孩子有四个,其中一个就是王良品唯一的儿子。四个孩子被叶凤泠从黑市上找来的人假扮胡府下人;掳走;后,放他们在城南庄子上,由黑市的人暗中递给他们吃喝和水。
按照叶凤泠本来的计划,不过一个日夜,这些人就要闹到公堂上,由孩子失踪倒逼出含香馆被做空一事,届时再引衙役去到庄子上救出孩子们,铁证如山,不信胡德宝不认罪。
可千算万算,她算错了一个人,便是王良品。
王良品一发现独子不见了,立即去黑市花钱请人去找,找了一天都没消息,他反应过来,暗道此事不简单。石采风三人叫他一起来报案,他也不来,反威胁三人若是露出他来,让他们三人好看。现在立在公堂外看完全部,弄明白了始末,只是他心里更急,为什么只找回来三个孩子,他的孩子呢?
看着他急色表露于形,叶凤泠心里冷笑,王良品定是想借石采风三人报案,自己躲在暗处,他以为四个孩子都在一处,一旦寻回来,他直接领走自己的孩子就行了,既不出头又不惹眼,坐收渔翁之利。
他想到的,叶凤泠也想到了。在刚褚亮报信给她的时候,叶凤泠就吩咐褚亮了,告诉黑市的人,提前将王良品的孩子带走,她要另作安排。
没出她所料,王良品确实连公堂都没上,她想,自己还担心以小人之心度人,没想到,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小人的小人。
案子暂时停审,人群慢慢散了。叶凤泠给柔兆递了个眼色,两人放慢脚步,尾随王良品走出府衙。
王良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到家中,家里母亲妻女全部不在,下人们也不见了踪影,他心里一惊,跌跌撞撞跑遍整个宅院:偌大的宅子,空无一人。
眉头深皱,整个人被极深的恐惧笼罩,正沉思时,眼前慢慢走近一个人。
;王掌事,在想家人去哪里了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拿出些诚意才行。我的含香馆,被你害的流失了那么多客户,伤了无数主顾的心,这笔帐,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追究了吧。;
叶凤泠踱步到近前,打量了一圈宅院布置,称赞:;所以说读过书和没读过书就是不一样,这装潢、这布置,有品位,有格调,可一想到是拿着坑含香馆赚来的钱修的,我就心疼。;
王良品稳住心神:;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什么?;叶凤泠轻声笑道。
时至此刻,王良品已经彻底清醒,一切都是眼前人的局,难怪胡德宝也不敢不认罪,那个叫褚亮的人一出,胡德宝自然明白叶凤泠已清楚他做下的勾当。王良品也听说了运送进京的香料车出了事,只怕此刻,胡德宝最怕的就是叶凤泠翻脸,柳府翻脸。
大难临头各自飞,胡德宝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去肖想含香馆,王良品心思老练,掂量了下自己,怅惋而笑:;若要我的命,尽可拿去。坑了含香馆,是我对不起掌柜的,我无话可说,可我家人还有那幼子,却着实无辜。我为掌柜的执掌苏北城含香馆数载,就算后来对不起您,可先前那些付出也是付出啊,还望掌柜的看在我年老体衰、家中母老子弱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叶凤泠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居然一直都没有泪滴淌下,她微微笑了笑:;你说的潸然泪下,我却没有被感动,实在抱歉。以前我跟你讲情谊,你回头捅了我一刀,现在我跟你讲生意,你又来跟我拉感情。王良品,话都让你说了,别人说什么?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你的妻儿老母;
叶凤泠险些被王良品的巧言糊弄感动,她心里估摸着时间,催促王良品拿出诚意。
王良品的脸被一团阴云笼罩,让叶凤泠看不真切脸色,但他眼里隐藏的凶光渐渐迸显。
叶凤泠摇了摇头,似乎再次为他惋惜:;你若对我下手,你的妻儿老母也会遭殃。;
王良品一听,那握紧了拳头又无助的松开了,他仰天长叹,眼角晶莹闪烁,终于开口道愿意出白银一千两求叶凤泠放过他们一家老小。
叶凤泠摇头,伸出手指,比了个五。
王良品倒吸一口凉气,龇目欲裂。
叶凤泠笑吟吟:;我知道你有这么多,就算不够,还有这个宅子,卖了怎么也值五百两的。不过这还不够。;
;还要什么?;
王良品真没想到,叶凤泠会狮子大开口,他以为自己一番检讨能换来叶凤泠好心宽恕,心里滚过疑惑,以前的掌柜貌似很容易心软啊,现在竟然变得让他都无法揣测了。
若是看得清王良品心里的话,叶凤泠怕会笑开花,她一直觉得自己该心软的时候有些冷,不该心软的时候乱好心,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好多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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