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忍笑:“怎么?”
石头羞涩问:“掌柜的嫁给苏世子后,还会去店里吗?我还能见掌柜的吗?他们都说成亲后,女子要在家操持家务……我……”
初听到这个所谓的道理时,石头吓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见不到叶凤泠。但他想到苏牧野的身份和地位,立即明白这可能会变成真的。他满腔悲伤,伤心了很久。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石头虽然告诉自己要坚强,自己在长大,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孤独。
叶凤泠先露怔意,继而大笑,她哭笑不得,捏着石头的脸蛋,莞尔:“才不是呢,我不光要去含香馆,我还和白灵白奇商量好了,要铺开生意。到时候,石头来做我的左膀右臂,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闻言,石头心落回肚子里,喜笑颜开。
叶凤泠和石头正在说话,月麟、鲁妈妈匆匆进屋,告知叶凤泠叶府被镇国公府世子魏麟带兵包围了。叶凤泠脸色惊变,没想到魏麟这样大胆。所有人错愕,叶凤泠向外走,再不顾叶老夫人和柳氏嘴里的规矩,直接去了叶老夫人的毓珀堂。
她到时,叶府所有人,除了王夫人和二房人,都在毓珀堂了。二房秦氏和叶凤锦在郊外,叶二老爷没跟着去,却也不在。
叶老太爷厉声喝问魏麟:“凭什么包围叶家?魏世子到底是受了谁的意?今上不可能这样对我们叶府……我家维阳还在西北为国家出生入死呢!”
魏麟彬彬有礼抱拳行礼:“我也是听令行事,还望老爵爷别生气。只要叶府人今夜安分待在府里,明日一早就解禁,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说话间,兵器碰撞声和打斗声从大门口传来。叶老太爷大怒,拿起墙上挂的战刀,就要奔去前院,被叶子卓和叶三老爷拦腰抱住。叶子卓给叶子鸣递了个眼色,叶子鸣点头,跟着管家跑去前院,魏麟见状又回头行了个礼,折身离去。
叶凤泠见状,提起裙角,跟在后面。她叫住魏麟,“魏世子,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麟听是叶凤泠,停下脚步。他见到一位妆容精致、眉目明雅的女子,裙裾曳地如扫落梅疾步到近前,脸上笑意淡若浮霭,“恭喜叶三小姐了。叶三小姐最好劝劝大家,不要和刀枪硬碰硬。噢,你问是什么事啊,不妨告诉你。东阳王今夜带兵入宫。”
“带兵入宫!”叶凤泠暴呼。
魏麟似笑非笑,“怎么,很奇怪么?苏世子此刻正在南平王府吃宴呢,便是苏国公府,前一刻传来信儿,也已经被控制住了。”
叶凤泠面色煞白。
她看到叶府大门处,是一个个人高马大、身穿铠甲的府兵装束者,他们脚下,倒着的是叶府家丁护卫小厮……余下只有几个已落败不敌的叶府仆从。
魏麟目不斜视,直接越过同样吃惊的叶子鸣和叶府众人——“守好!一个人也不许离开!”
叶凤泠骇然,她有些茫然,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带兵入宫,她理解的应该没错,非传召带兵入宫,就是逼宫的意思吧。也就是说,东阳王,先太子要逼宫!
脑海里的话音戛然而止,因她看到军队后,走来的韩齐光。
一身玄色长袍,束玉冠、腰银带,叶凤泠自年初见过韩齐光后,到他状元及第,都没见过他,这是两人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彼此。韩齐光目色清冷,早没了从前的温雅柔和,立在叶伯爵府门口,面无表情眺望整座百年大院,月光照在他面上和身上,将状元郎的芝兰玉树气质照的愈发灿然,悠远的面容轮廓更让人见之忘俗。
魏麟和韩齐光交谈数句,然后骑马带兵离去。
韩齐光送走魏麟,穿过门口一排士兵,定睛望向门内的叶凤泠:“叶三小姐。”
叶凤泠:“……”
谁能告诉她,为何韩齐光也掺和到这些事里了,他不是做学问么,他不是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吗?
韩齐光看向她,眸色微暗,依然无有动容:“只要叶府人不出府,不会有事。事情一会儿就会结束,叶三小姐不用害怕。”
叶凤泠神情冷澈,在叶子鸣的焦急表情下,挺直腰背,向前几步,走向韩齐光:“韩公子,你……为何要在这里?”
少女眼里的痛心不似作假,一下戳中韩齐光。
他侧目,微微笑了一下,“光不过一俗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
叶凤泠眼中泪意若有若无,她僵硬无比地发出“噢”,紧抿上唇,没有再开口。草草屈膝行礼,叶凤泠转身离开。
月光下的公子,眼若星辰,衣袍漫扬,内心慨叹:下次再见她,估计她就要唤自己一声表哥了……哎……韩齐光踩着月光,离开叶府,朝京都城外走去……
叶凤泠脸色很难看地走在回宜秀居路上,满面寒霜,内心被怒火烧的灼疼,她怎么都想不到韩齐光会步入逼宫的队列里。她忍不住低声咒骂:“傻子,呆子!自己好好做自己的学问就行了嘛,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别人跟着闹,那是因为别人有背景,韩齐光只是苏国公府的一个外孙,要是真出事,苏国公府搞不好会把他推出来顶罪,那韩夫人要怎么办。他就不知道为韩夫人考虑吗?
叶凤泠气的不行,泪光点点。
然,她的步子突然停了——
有人……跟在她身后——
叶凤泠神色难明、瑟瑟回头望去,便见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出现,来不及叫出声,就被人点了穴,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
对方欺了过来,恰到好处接住软倒下去的她,咧开嘴露出白牙,鬼魅邪笑,“好久不见啊,叶三小姐。上次叫你捡漏跑掉,这次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喽。”
熟悉的桀桀笑声碎了一地。
风拂过,吹起一地遭了晚风凌虐的花瓣。花影翻转,残影照月,石子路上再无人影。细心之人可发现,叶府院墙墙根儿处,横七竖八栽倒着好几个黑衣覆面人……
……
皇宫紫宸殿,今上自从三皇子截肢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夜里睡不着,白日头目森森,食用的丹药越来越多,效果却越来越差。想他从前觉得二皇子炼丹是歪门邪道,现在他自己也走上了这条道路,叫着许多道派炼丹士待在皇宫里专门炼制丹药。
过度服用丹药,极伤身,上流世家尽知的事,可今上顾不上这些,他已经离不开丹药了。没有丹药,他闭目要么是含着泪、寒着面的三皇子怔怔望他,要么就是凤目丹唇的魏皇后怨恨地看他……
他无力承担这份过于沉重的愧疚,做了生命的逃兵。
今夜,他如常自海宫侍手里的托盘上捏起一枚鹤顶红色的圆形丹丸,放入嘴里,也不咀嚼,用力咽了下去。
海宫侍皱眉,迟疑地劝道:“夜已深,陛下今夜还是早些歇着吧。或许明日三殿下就能醒过来了……”
三皇子一日不醒,今上就一日一日枯坐在紫宸殿,实在不是办法。海宫侍又心疼又无奈,左右为难,他希望魏皇后或者皇太后派人来劝劝,他知道今上也期盼着,可那坤宁宫和慈宁宫都像眼瞎耳聋一般,没个声响。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谁都知道,可谁都没办法改变。宫里的三位主子在互相埋怨生气,互相抛冷脸。就是被关在寝殿的昭阳公主,听说都在日夜哀泣。
皇宫笼罩在惨淡愁云之下,跟正在死去的百年枯木一样。
“陛下今夜……是宿在紫宸殿偏殿还是去……”去哪里,诺大的后宫,只住了一位魏皇后,去哪里,不用言明。
今上心一动,随即又黯了下去——算了,去了也是相看两生厌,何苦自讨没趣。他长长叹气,扶着海宫侍的胳膊,费力站起来,朝偏殿走去。
……
宫外,换上铠甲军装的东阳王望着天地沉吟。魏麟走到他身后,深锁眉头:“殿下真的做好决定了吗?这一步迈出去,可就退不回来了。再说,那蒋府……”
“蒋府那五千死士到底不是听咱们的。”秦琰插嘴,“蒋斯倾老奸巨猾,真的会毫无所求的支持殿下吗?殿下,切记与虎谋皮哇!”
东阳王玩味笑,蒋斯倾自然不可信任,自他被从太子位上拉下来,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斯倾先牵线叫他和萨瓦克混在一起,又协助他卖官鬻爵,一步步推他步上断头路的同时,自己从中捞足金银,出了事,却推他出来顶罪,蒋斯倾自己提前写好请罪折给今上,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最关键的是,萨瓦克选择保护蒋斯倾,抹掉了蒋斯倾身上所有明线暗线,只把他这个国朝前太子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他既然走了这条路,断没有回头的道理,便是蒋斯倾,也别想回头了。
想推着他在前面,一步一个脚印走向皇位,想坐收渔翁之利,想国朝、番波斯国萨瓦克两面通吃,蒋斯倾不愧资深老练权谋家。只可惜,他着了蒋斯倾一次道儿,就不会着第二次。
蒋家这五千死士,既是蒋家送来的“护身符”,更是他手里攥着的一张“催命符”,他的命在,蒋家就在,他不在了,蒋家……呵呵……
京都城的祸事无法避免,每个人都心有算计,等着一场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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