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LXVII
黎晓回到家, 早餐还是热的。
她坐在餐桌上，将粥一口一口地喝完。
明明只是寡淡的汤汤水水，吃在嘴里, 却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饭，想到季扶倾昨晚说的话, 黎晓打了一个电话给黎天亮。
电话被接通, 他打了个呵欠，说：“什么事啊？”
时间尚早，他好像还没起床。
黎晓隐约听见对面有一个女声在问：“谁啊？这么早找你？”
她强忍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喊了一声：“爸。”
黎天亮反应过来了：“哦，晓晓啊。”
那个女人又在问：“谁是晓晓？”
“我闺女。”
“你还有个闺女？”
那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黎晓的指尖抠着餐桌边缘的雕花, 内心五味杂陈。
不知该庆幸他从未对其他女人提及过自己的亲人，还是该恨他连自己有女儿这件事都要隐瞒。
黎天亮大约是出了房间，这才问：“找我什么事啊？”
黎晓面无表情地问：“爸，你在北城吗？”
黎天亮愣了愣, 说：“在啊。”
“我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吃药了吗？”
黎晓故意说着重话：“昨晚我差点死了。”
黎天亮“啊”了一声，惊呼：“那么严重？你人在医院？阿姨没照顾你吗？”
“张阿姨回家了，我之前跟你说过。”
“……”
他的确忘了这一茬。
黎天亮：“你在哪家医院？我白天去看看你。”
黎晓：“……”
昨晚她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他搂着别的女人睡得正香。
那时候的疼，仅仅是生理上的。而现在，像是有一把刀在剜她的心。
这么想着, 眼泪兜不住了，直接掉了下来。
昨夜被季扶倾疗愈好的心, 被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汩汩地冒着血。
“爸，你真的关心我吗？”她质问道。
“你是我女儿,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呢？”黎天亮道，“你在哪家医院呢？放心，爸爸有钱给你治病，不怕啊。”
“我没在医院，我刚刚回家了。”
“好啦好啦，别哭了。”黎天亮说，“我马上过去看你。”
黎晓挂了电话，趴在餐桌上委屈得直哭。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落得爹不疼娘不爱的下场。哪怕像季扶倾那样被家长管得死死的，也好过不闻不问。
一个小时后，黎天亮来了。
黎晓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哎呦，怎么病成这样了？”黎天亮伸手去探她的额头，黎晓头一撇，不让他碰。
“究竟什么病啊？”他问。
黎晓吸了吸鼻翼，有点儿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她倒宁愿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而不是区区一个急性肠胃炎。
黎天亮见床头有病历和药盒，拿来看了看。
一看，倒也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问题，刚刚她打电话那语气，真把他吓得不轻。
“行，你好好休息。”黎天亮说，“我先不打扰你。”
黎晓缩在被子里，问：“你又要走了？”
“不走，爸爸在这儿陪你。”黎天亮道，“昨晚你一个人去医院的？”
黎晓咬着嘴唇，思忖几秒，默默点了头。
这让黎天亮心疼了起来。
说到底，黎晓是自己的亲闺女，他这当爸的再没有良心，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在意她。
他和殷丽娜还没离婚的时候，那会儿夫妻感情还不错，他也把黎晓当成自己的掌上明珠。
只不过后来，法院把她判给了殷丽娜。长期以往，父女之间有了隔阂，渐渐就疏远了。
长期见不到女儿，自然也不会去琢磨怎么和日渐长大的女儿相处。索性等她上了大学，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黎晓想起刚刚那个女人，心中并不痛快。她问：“爸，你打算结婚吗？”
她都那么大了，如果哪天再突然冒出个弟弟或者妹妹，她可能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结什么婚？不结婚。”黎天亮在这一点上倒是有清醒的认知。
他宽慰黎晓道：“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等你长大了，我的东西全都是你的。”
他名下究竟有多少财产，黎晓也没有具体的概念。
别的有钱人总是想着生个儿子继承家产，黎天亮在这方面却没有什么执念。
他这种人，说得好听点儿，叫活得潇潇洒洒。说得难听点儿，叫不负责任。
这番话虽说得直白，但也的确动听。
黎晓也不是傻子，属于她的东西，她肯定是要拿着的。
她想到什么，又说：“爸，你还是安稳一点比较好。你总是这样，可别惹出什么事来。”
“惹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黎晓含含糊糊地说，“万一将来我要考公务员，政审不会不过吧？”
黎天亮：“………………”
这话题略显奇怪，大学都还没考呢，怎么就想到公务员了？
“你想去当公务员？”黎天亮问。
“也没有……”黎晓说，“我只是说万一。”
季扶倾爸爸在体制内工作，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她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有什么偏见。
至少也得做个合格公民，遵纪守法吧。
话到这里，黎晓又开启一个新话题：“爸，我想参加艺考。”
“艺考？”黎天亮惊讶，“你要学画画还是学唱歌？”
“都不是，”黎晓说，“我想学表演。”
“表演？”这个显然出乎黎天亮意料。
“上次我见到一个电影学院的老师，她跟我说我很适合学这个。”黎晓解释道，“光凭文化课成绩，我可能上不了很好的学校。”
这一点，想必黎天亮很清楚。
他和她妈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她在这方面资质有限，硬要她通过高考出人头地，并不现实。
黎天亮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黎晓长得像她妈，盘靓条顺，这的确是她最大的优势。
学表演么，除了长得漂亮，就是要砸钱。他又不缺钱，将来捧女儿当个演员，绰绰有余。
“行了，这都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情。”黎天亮说，“先睡觉。”
黎晓点点头，躺回被窝里。
兴许是女儿病恹恹的样子让黎天亮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他没再走，而是留了下来。
黎晓心中虽有不快，但通过这件事，她确认了某些东西，倒也不再多计较什么——人嘛，都是很现实的动物。
黎晓在家养了几天病，气色好了不少。
等她彻底痊愈，黎天亮带她出去吃了一顿好的。这些天，黎晓日日清汤寡水，舌尖都没了味道。
黎天亮又要出差，临走前给黎晓留了一笔钱。
其实给未成年人留很多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好在黎晓心性尚算纯良，不会做什么坏事。现在，又有季扶倾管着她，她想做坏事也做不了。
哪怕是以前，她最大的兴趣也只是打扮自己，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
黎天亮走了之后，黎晓去逛了一次街。
她好久都没有买新衣服了，夏天当然要穿美美的小裙子。
她挑了几件漂亮衣服，又买了两双凉鞋，去理发店将头发打理了一番，然后拍了几张自拍照，放在朋友圈，配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夏天”。
连衣裙是类似绸缎的质感，白底上印着鲜艳的红色小樱桃。
两指宽的吊带挂在肩膀上，修长的肩颈线条和清晰的锁骨十分吸睛。
头发比起之前剪短了不少，打理得柔顺且蓬松。空气感的刘海消失了，少了一分天真，多了一丝风情。
其实黎晓朋友圈的自拍照不算多，大多是分享生活。
所以，新鲜出炉的自拍照立刻引来一大批点赞留言，就连鲍晖都默默给她点了一颗红心。
黎晓坐在商场的奶茶店里，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刷着朋友圈。
一溜排的点赞和称赞，很容易让人飘飘然。不过，她一直没等到那个人。
以前吧，她发照片在朋友圈的确是希望更多男生能关注到她。
现在呢，她最希望他能看见。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倒是有另外一个人给她点赞留言加发消息。
【陆蔚禹：学姐学姐，你发的照片好漂亮！】
学弟对她依然热情不减。
【黎晓：谢谢。】
【陆蔚禹：我用来做手机屏保，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害羞]】
这还真是让黎晓没想到。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保，嗯，她很自恋，放的是自己的自拍照。
被别人设成手机屏保什么的……还真是头一遭。
还没等她答应，陆蔚禹已经截图发了过来。
【陆蔚禹：学姐好漂亮啊！】
黎晓发了一个害羞的猫猫表情包过去。
【陆蔚禹：学姐学姐，能不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黎晓：什么？】
【陆蔚禹：我想知道学姐有没有男朋友[害羞]学姐长得这么好看，一定非常抢手吧。】
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可她有个在考察期的准男朋友。
【黎晓：不好意思哈，学姐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黎晓委婉地表示拒绝。
【陆蔚禹：太好了，那就是还没有男朋友！】
【陆蔚禹：学姐，虽然我比你小一级。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不会输给任何人！】
黎晓：“……”
不是，这小孩儿怎么如此乐观？正常人看到这句话，不应该知难而退吗？
【黎晓：高中是好好学习的时候，不要乱想。】
【陆蔚禹：学姐，我只是喜欢你，又没要求你当我女朋友。只是单方面的喜欢，都不被允许吗？[可怜]】
【黎晓：……】
她突然庆幸学弟是个男生，要是个女生，这茶艺水平，比起自己来，也不遑多让。
可是吧，这小绿茶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黎晓正想着如何让这颗小绿茶主动放弃，没想到，季扶倾在这时给她发了消息。
其实不是消息，而是一张截图，黎晓刚刚发的朋友圈的截图。
截图里，季扶倾明明白白地用红笔把陆蔚禹的点赞和留言圈了起来。
【陆蔚禹：学姐真漂亮[爱心][爱心][爱心]】
【季扶倾：怎么回事？】
【黎晓：什么怎么回事？】
【季扶倾：你跟他还有联系？】
【黎晓：……】
她想了想，不对劲啊。
季扶倾不是把陆蔚禹拉黑了吗？怎么还能看见他的动态？
【黎晓：你不是跟他也有联系吗？你什么时候把他从黑名单里除名的？】
【季扶倾：我是防止他对你图谋不轨。】
果不其然，让他逮了个正着。
【黎晓：他给我点赞留言，我也没办法。】
【季扶倾：你没跟他说清楚？】
黎晓：“……”
她怎么就让自己落到了被他指责的境地呢？明明他才是她的考察对象！
【黎晓：季扶倾，我发个照片，你不点赞不留言就算了，怎么还管起别人来了？】
【季扶倾：你是我的，还需要我用点赞来告诉你吗？】
霸道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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