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闭上眼睛，两行浊泪淌下，也不顾众人是何反应，将发生在天南道的那次滔天大祸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待到往事说完，也无需他再多说什么，众人已然面色煞白地跌坐在了地上，眼神中除了恐惧，再无它物。
“这本是朝廷机密，尔等还没有资格知晓，但尔等也看出来了，洛水城之事很容易演化成天南道灾祸，本官不得不说，望你等知晓轻重，今日之言，都藏在肚子里吧。”
太守说着，睁开眼惨笑一声。
“现在，诸位知道本官为何如此狠辣了吧。”
“现在，诸位知晓本官为何魂不守舍、夜不能寐了吧。”
“现在，诸位可还觉得本官胆小如鼠？”
他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站起身大步走出营帐，挥了挥手道。
“都散了吧，做好准备，待到镇诡军到来，便是我等为大荒道千万百姓搏命的时候了。”
……
……
中天楼顶层。
陈默罕见地回到了房间之中，任由周管家在身上摆弄新做的衣服。
“少爷，您这……”
看着陈默将新做的衣服绷得鼓鼓囊囊，周管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合上过。
两天不见，少爷跟吹了气似的。
他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少爷怎地一转眼就变成这等模样了呢？
说好的先天不足呢，这长得跟座山似的怎么也跟先天不足扯不上关系吧。
不过对于陈默的变化，周管家开心大过惊异。
虽然现在的陈默站在那里就跟庙里的神明般让人望而生畏，可那眉眼，那挺拔的身姿，在周管家眼中依旧可爱。
陈默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转过身说话，可刚有动作，衣服便呲啦一声扯开几个口子。
“哎，算了。”
陈默苦笑一下，也不介意，大手拍了拍周管家的肩膀，安抚了一句。
可他虽然没有用力，功夫不弱的周管家依旧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少爷，您这究竟是怎么练的，这也太，太，太……”
周管家稳住身形，感慨无比，一个太字说了几遍，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太夸张？”
周管家见少爷英武非凡的面上挂着淡笑，点了点头笑着道。
“哈哈，还是少爷有文采，不过男子汉便是要体魄强些，你看咱家老爷……”
他说了一半便僵住了，刚才一秃噜嘴，说习惯了。
以往劝慰陈默多吃些时，总拿横练体魄出众的老爷说话，现在拿老爷举例子却是不合时宜了。
一是老爷那远超常人的体魄跟少爷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二是，老爷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周管家不由面露伤感地垂下了头。
“少爷，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听着周管家伤感的苍老声音，陈默微微叹息一声，手掌用更轻柔的力道放在周管家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
“叔，你说，人活着到底想要什么？”
周管家不知道陈默为什么这样问，但依旧给出了答案。
“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想看着少爷长大，成亲，儿孙满堂，咱们镖局生意兴隆，所有人都有钱花，有婆娘解闷，有娃娃闹……”
陈默点了点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啊，那很好。”
“那您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周管家抬起头，望着陈默无比认真的面庞没有回话。
他知道，少爷虽然有些变化，但其实还是少爷，这会少爷只是想说话了，自己陪着就好。
这些天，少爷一定很累吧。
他有些心疼。
“在我看来，人活着，就很单纯，很纯粹，就是想好好活着，一直活着，想让身边人也好好活着，都好好活着，很简单的，有饭吃，有女人，有孩子，有钱花，没有人欺负，这些就够了，就是好好活着。”
周管家重重点头。
好好活着，最简单的回答，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是好好活着。
人所需所求也就是这些吧。
起码在他认知中便是如此。
“可是，总有人不让我们舒服地活着啊，好好活着成了最难的事情，想要好好活着，就要循规蹈矩，就要……”
陈默说着，突然摇了摇头。
“说这些乱七八糟作甚，总之，好好活着很难，也很简单。”
“难，在于总有不让我们好好活着的事情发生。”
陈默微微弯腰，凑到周管家面前，咧开嘴笑得开怀。
“其实也简单，谁不让我好好活着，我就不让他好好活着，我两终究要死一个，活下来那个自然能好好活着，你说是不？”
“少爷……”
周管家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只觉心潮澎湃，看着陈默的笑容，不由也露出同样灿烂的笑容。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久经岁月的大黄牙说道。
“少爷果然有文采哩，这话说得真带劲，少爷放心，谁不让你痛快，老仆做鬼也不让他痛快！”
房间里当即响起一老一少的畅快大笑。
二人相视大笑一番之后，陈默一把扯去身上已经崩裂的衣服，收敛了笑容，将想了许久的打算说出了口。
“周叔，你这身板做鬼怕是也不凶，想不想变得更凶些，活得更痛快些？”
周管家眉头一挑，他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陈默的意思，故作不悦道。
“少爷这是哪里话，有甚法子尽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