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前。
南城。
一座寒酸宅院之内,灯光昏暗,油灯快要烧枯,但却无人添油,弄得灯芯噼啪作响,橘黄火焰摇摇欲坠。
噼啪。
一声稍大些脆响之后,屋内彻底黑了下来。
床上的被子猛地一颤,过了好一阵,一个小脑袋哆哆嗦嗦地探出小半。
“娘亲~”
小姑娘只敢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惊慌黑眸望向黑暗,声音颤巍巍地小声呼唤着母亲。
“娘亲~你在哪~”
奇怪的是,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小姑娘更加恐惧。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真的如此,她觉得房间变得越来越黑,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让她那细微的呼喊变得更加微弱。
啪啪啪……
窗户门板被风吹得啪啪声更加剧烈。
“呜……娘亲,我害怕~”
小姑娘抽泣着呼喊母亲,可依旧石沉大海。
许是害怕到了极点,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鼓起勇气钻出被子,逃也似的跳下床,往门口跑去。
可就在她即将跑到门口之时,耳朵忽然一动。
心中忽地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小小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啃嗤……
咔……
吧嗒……
奇怪的声音夹杂在风中飘来。
小姑娘脸色煞白,也不敢有其他动作,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将眼睛贴到窗户缝上。
这一看,大几乎吓晕了过去。
院中的火盆光芒在雾气中散发微光,恰好能照亮出院子的一角。
在光芒映射范围的边缘,一个背影纤细的女子毫无仪态地蹲在地上,头颅低垂着,好似在啃噬着手里捧着的什么东西。
那渗人的声音的来源正是她!
“娘亲~”
小姑娘下意识低语了一句。
这背影正是她的母亲。
可她发出的声音却只有自己能听到,语气中尽是恐惧。
小孩子只是年龄小,但却不傻。
从某种角度而言,小孩子的感知能力要比大人强得多。
她们大多时候凭借的是玄之又玄的感觉,而不是外在。
起码小姑娘就是如此。
这不是娘亲~
它不是我娘亲!
小姑娘心中哭喊着,小嘴死死咬在一起,强憋着即将发出的哭喊。
可就在下一刻,院中女人毫无预兆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头!
那是一张惊悚无比的脸庞!
一张瓜子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圆形的血窟窿,血窟窿里是一圈套着一圈的锯齿,好似是一张嘴套着一张嘴,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尽是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层!
更何况这血窟窿里不断绞动锯齿上满是鲜血碎肉,看着更加恐怖!
这等场面,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个胆大的壮汉也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而此刻目睹这一幕的,是个小女孩!
“啊!”
小女孩看清母亲的恐怖模样之时,当即忍不住发出一声崩溃尖叫。
女子忽地一下站起身,身体好似绷紧的发条一般,通的一声转了过来,血窟窿大嘴里层层锯齿快速转动,好似是在笑~
她“望”着窗内的小姑娘,抬起手将半截动物残躯塞入绞肉机似的口中。
脚步僵硬地缓缓走来。
“大黄,呜~娘亲~”
小姑娘好似失魂,只知道哭喊。
小小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家里仅有的亲人便是名叫大黄的老狗和母亲,可现在……
她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只知道哭喊。
女子脚步看似僵硬,实则速度飞快,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窗前。
小女孩死死地闭着眼睛向后倒退,一直缩到柜子底下无路可退方才放声大哭,端是可怜无助到了极点。
女子头颅向前一探。
咔嚓嚓!
窗户直接被大嘴搅碎。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腰间挂着荷包突然一震,女子的身体随之一僵!
咚!
一枚铜板自己蹦出了荷包,闪电般激射进了大嘴之中。
大嘴里从未停止绞动的锯齿也停了下来,随即便见一层黄铜色从巨口深处晕染了出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女子的身体便成了一句铜像。
小院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小女孩哭喊了一阵,嗓子都哑了,也没有等来那变成怪物的娘亲来吃自己。
呼……
阴风从破碎的窗户灌了进来,小姑娘这才觉得冷了。
她缓缓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紧接着小嘴便不由控制地大张着,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变成怪物的娘亲又变成了铜像了!
如此复杂的事情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她只是傻傻地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脑子里猛地响起娘亲说过的一句话。
“夜里灯不能灭,但凡有个什么事情,就要靠这火引燃草垛来给神明引路呢。”
神!
城里有神!
神能救我娘亲!
她猛地站起身,握紧拳头一边哭一边狂奔进院子,跑到院子墙角点燃火盆前,一脚将火盆踹翻。
火焰倾倒,恰好引燃了干燥的草垛。
轰!
火光冲出小院围墙,点亮了女孩眼前的天空。
恰在此时,小院的地砖下突然渗出大片好似黄金般的金属液体,悄然无声地朝着变成铜像的女子恶鬼涌去。
二者方一接触,铜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当女孩将目光挪回雕像之时,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铜像便只剩下一半!
她清楚地看到地下那摊金属液体在吃铜像!
“娘亲!!!”
虽然娘亲成了怪物,可这一幕也让小姑娘难以接受!
随着这一声尖叫响起,院外猛地传来一阵急促轰鸣!
轰!
木门崩解爆碎,紫金浮屠悍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