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蒋彦和阿蛮取消了饭后散步, 阿蛮躺在榻上,蒋彦用药膏给她擦身上的伤,然后捏腿按摩。
看到几处被大郡主抓破的伤痕, 蒋彦心疼“大郡主怎么比我们村里人还凶。”
阿蛮没觉得多疼,不在意地摆摆手“她比我更惨, 我专挑又痛又看不出伤口的办法掐她, 疼得她嗷嗷叫。”
蒋彦失笑,给她捏小腿“她真的叫你大嫂了?”
阿蛮“是呀。我发现大郡主仿佛不是二叔二婶生的一般, 就是个缺心眼, 激将一下,她就上当。”
蒋彦沉下声“那是她瞧不起你, 所以会被你激将。”
阿蛮很乐观“无所谓啊,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服口服的。所有人都是。”
蒋彦重重应声“嗯, 我们一起努力。对了, 我给你捏腿,你拿着书背《诗经》吧, 不碍事。”
阿蛮声音一下子垮下去“呜——好吧……”
蒋彦忍住笑,听着她磕磕绊绊的朗读声响起。
“……宜言饮酒, 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1。”
阿蛮脑中的文字认知和这一世的字形成干扰, 表面上在念诗,实际是在对照着记忆认字, 念完几乎认不出这是熟悉的诗经了。
蒋彦考她“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阿蛮一字一句解读。
解读到一半, 蒋彦突然问“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什么意思?”
阿蛮只要不看字,还是挺顺畅的“知道你喜欢我, 我送你杂佩回报。”
蒋彦伸手。
阿蛮疑惑“干嘛?”
蒋彦“不是说要送我杂佩吗?”
阿蛮“什么杂——”终于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热了,见过借诗表白的,没见过这样表白的。
蒋彦笑嘻嘻地看着她,伸着手。
阿蛮用力往他手心拍了一下“你这个老师,假公济私!”
蒋彦“不错不错,还会用这个成语了。”
“没有杂佩,只有杀猪刀,你要不要!”
蒋彦“要啊,我家娘子最宝贝的就是杀猪刀,以此赠我,此心可鉴。”
阿蛮放在他腿上的脚踢了踢“说人话。”
蒋彦笑着捉住她的腿按下,继续捏着,嘴里说“我说,阿蛮最宝贝杀猪刀,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我,是不是说明,我在阿蛮心中最重要?”
阿蛮把书盖在脸上,装没听见。
蒋彦笑出声,又严肃了声音“念下一篇。”
“……哦。”
第二日,阿蛮下床时猝不及防腿软了一下,但有蒋彦捏腿上药,适应之后还是能颤悠悠地走到演武场的。
大郡主也有二皇妃派人照顾,论专业,蒋彦甚至比不上靖王府的人。
但是大郡主娇生惯养,阿蛮更坚强,所以明明都强忍着难受,彼此面对面遇上,却偏要装出不难受的样子逞能。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大郡主下意识开启针对模式。
阿蛮看她一眼,找了个石头坐下“算了吧大姑子,昨天练了一天,你的腿真的不酸痛吗?我的腿好酸,赶紧趁现在坐一下,今天还有一整天呢。”
大郡主骄傲的神情僵硬在脸上,维持了十几秒吧,呼啦啦垮了,立刻伸手扶住身后的侍女“扶我去坐会儿。”
阿蛮噗嗤笑出声。
大郡主才刚坐下,二皇妃就来了,她对阿蛮关心了一句“是不是腿酸?还能继续扎马步吗?”
阿蛮的确两腿酸软,站着都难受,但是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我可以,师傅你继续教吧。”
大郡主在她身后,生无可恋。
这天练了没多久,大郡主的相公来了。
这位也是个武官,对靖王府很熟悉,直接进了演武场见二皇妃“昨日文秀传信说留宿王府,还说在母妃这里练武,我过来看看。”
二皇妃看向眼巴巴望着夫婿的大郡主,睁眼说瞎话“文秀这次有决心,就让她跟着锻炼锻炼,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带孩子来王府住几天。”
这位郡马并不见外,躬身“再过几日吧,等孩子想娘了,女婿就带孩子过来住几天,就是——母妃对文秀手下留情,她自嫁人后,没有这么高强度锻炼过了。”
二皇妃“我知道,你去衙门吧。”
大郡主就这么看着自家相公和她娘亲说了一会儿话,远远地投来一个关切眼神,然后……走了……就这么走了……
阿蛮暗笑。
看起来,二皇妃二皇子把自己的女婿也是整得服服帖帖啊。
虽然大郡主每天都在打退堂鼓,但是阿蛮看出了二皇妃希望女儿跟着一起练武,于是每每在她想要找借口回家去时,出言刺激。
大郡主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受激的,或者说,就像蒋彦说的那样,大郡主轻视阿蛮所以受不得“比阿蛮差”这个刺激,每回都会上当,然后一天又一天地继续。
与此同时,皇帝调整了蒋彦的课程,令他半天在东书房念书,半天去御书房旁听。
这是个很敏感的举动,几乎所有皇子都立刻和幕僚商讨皇帝的用意和自己的对策,大臣同样议论了好几天。
阿蛮在靖王府一如既往,二皇妃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
这么过了一个月,阿蛮开始练习腿上功夫,识字进度到了一百多字,学会了诗经。
和皇后赌气的皇帝有一次进了未央宫。
据说,赌气期间,皇帝日日宿在御书房后面的厢房里,前来关心的妃子一个都不见。
皇后看到老头子隔了一个月仿佛没事人一样进门,抬了抬眼皮,顺着台阶下了,没再和皇帝僵着。
太子妃和蒋彦阿蛮坐在一起聊天时感慨“少年夫妻老来伴,同甘共苦的情谊这时候就看出来了,半路来的人,哪怕经历再多也不及微末之时的原配妻子。你们有个心理准备,阿蛮的名分差不多能定下来了。”
此时京城已经进入夏日,御花园开了满塘荷花,每年这时候,皇宫内外都会举办赏荷宴,与春季的踏青相似,是聚会也是相亲,活动项目有吃有喝有玩,反正是贵族们每季举行一次的大活动。
赏荷宴前,皇后对皇帝提了一嘴“该正式给阿蛮一个名分了,夏日宴马上就到,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家怎么写请帖,怎么请阿蛮赴宴。”
皇帝还是有些不甘心,皇后也不管他,自顾自剪着花盆里的花枝,嘴里说“你就问问自己,你是阿彦那孩子,你会怎么做。”
这可真是将死了皇帝。
他有的选吗?
只好捏着鼻子答应“定就定,你们一个个都觉得她好,朕反而做恶人,吃力不讨好。”
皇后咔嚓剪下一条枝叶“你知道就好。”
皇帝哽住,觉得皇后现在对自己真是不客气了。可他偏偏犯|贱,年纪大了就想和皇后呆着,两人从小生长环境一样,说话带着熟悉的乡音,一辈子在一起,抬抬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两日后,阿蛮正在靖王府练功,突然被宫里急召,赶回东三殿接圣旨。
圣旨写得洋洋洒洒好长,先是描述了阿蛮和皇长孙的缘分,肯定了阿蛮对皇长孙的恩情,表达了皇室知恩图报的态度……最后才说了一句,册封阿蛮为皇长孙彦正妻,位同一品诰命。
皇家正妻该有的礼服册宝印鉴都一并送了过来,阿蛮的名字自此记入皇家族谱。
这又引起一番轰动,不亚于蒋彦进入御书房。
正式定下名分不到七天,阿蛮就接到了平王王妃举办夏日宴的请帖。
对此,阿蛮倒是不慌,因为她的师傅二皇妃也收到了请帖,并且早说过会带着阿蛮同去。
阿蛮更重视的是一月之期已到,她和大郡主该再打一次了。
大郡主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等的就是这一天,简直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阿蛮就相对平淡多了,无视大郡主的自信爆棚,直接问“怎么打?”
大郡主兴奋劲暂停了一瞬,怎么打?
这一个月大郡主已经见识到了阿蛮的大力,见识了阿蛮的学习速度,见识了阿蛮的腿脚力量……反正虽然她自己更有基础,虽然两人一块学习,但是阿蛮的确比她强……
大郡主转转眼珠,有了主意“不许拿武器,和上次一样,随便打,但是你力气大,先让我三招!”
阿蛮无所谓“行啊,来吧。”
大郡主对着她摆开招式,“哈”了一声,对着阿蛮冲了过来。
她第一招锁住了阿蛮的腿,第二招抓住阿蛮的手,第三招扫腿绊倒阿蛮,想要趁势骑上去。
阿蛮仰身摔到,摔下的瞬间,一个打滚将大郡主扯了下来,手脚唯一用力就睁开了她的禁锢,然后不知怎么身影一闪,两人身影一个颠倒,阿蛮骑到了大郡主身上。
“认不认输?”
大郡主“不认!说好三招,你耍赖!”
阿蛮“我是你大嫂,怎么会对你耍赖,三招让得清清楚楚,你才学三岁小儿耍赖呢!”
大郡主气闷,使劲挣扎,但是完全没用。阿蛮就跟一个石墩似的,死死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大郡主气死了,原本她还想着,再和上次一样摔打在一起,她大不了连抓带咬地狠狠让阿蛮痛一回。上次打架回去,她身上被阿蛮掐过的地方,看似没痕迹,却痛了好几天!
她就是想报仇!
然而根本没这个实力……
大郡主又想哭了,丢脸丢哭了,也是被现实气哭了。
阿蛮压着她的手在地上两侧,倾身面对面逼问“认不认输?”
大郡主“……”感觉自己像被强抢的民女,气氛微妙。
阿蛮“不认输也行,你叫我嫂子,我就不和你计较咯。”
大郡主紧紧闭着嘴,不甘心认输。
阿蛮哼哼,换了个姿势,将她双手用右手直接控制住,左手对着大郡主某个穴道掐下去。
大郡主太知道那里当初有多痛,还没等阿蛮用力立刻喊“大嫂!”
阿蛮哈哈笑起来“叫我干嘛?”
大郡主憋屈,瓮声“我这次认输。”着重强调这次!
阿蛮“以后叫我什么?”
大郡主烦死了“大嫂大嫂大嫂!”
阿蛮“诶!真乖!”说着,笑嘻嘻捏了捏大郡主的脸颊,翻身站了起来。
大郡主瞪圆了眼睛捂着脸,躺在那好一会儿没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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