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个消息, 苏韵倒是发现了自己的千虑一失了:原本想着地址选在山顶这边可以防止各种不请自来或者声东击西的意外,却没想到的是,在山顶区有房子的, 不止她一个人。
同是山顶区住户, 已经在中午见过面的赵家人要是听到风声,又过来山顶这边一趟表示表示, 还真的是正常情况。
也是被赵日赋为了工作方便而长年住清水湾的惯性思维影响了, 忘记了他们也是在山顶有房子的。
思及此,苏韵便冲赵励英使了个眼色:你要不要先回避?
赵励英点头, 随口应付了几句后就赶紧顺着苏韵的指引往屋里走:除了近乡情怯之外,他那个作妖到背刺兄弟的亲爹, 才是他愧疚地远走东瀛的根本原因。
若不是当年他亲爹赵老二把属于他们父子那份的、香江这边的产业打包卖给了佳和, 那时得了台岛支持的佳和也不至于乘势而起然后在香江电影界打出一片天来,以至于最后反倒是迫得赵氏步步走向衰落。
因此,哪怕赵励英好不容易在苏韵的死缠烂打下在东瀛那边重操起了旧业,但要说让他现在就和香江这边的赵家人见面, 他还真的是一下子做不到。
所以就只好是拖得一时是一时了——苏韵看着赵励英匆匆躲进了屋里, 然后才转头看向被孙叔邀请进来的赵家四兄妹。
为首打头的自然是在四兄妹之中最为年长的赵励明,苏韵上前和四人寒暄了一阵, 又收下了他们送来的礼物后, 就招呼着他们去花园里边坐。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赵家新一代那截然不同的性格了:搞艺术的赵素文和赵素芸两姐妹缓步跟着苏韵来到花园安静坐下,已经正式工作许久的赵励明也是坐在妹妹们旁边照顾着,唯独是从小就挺熊的赵励仲, 自家人这边不靠着坐都算了,反而是乐颠颠地跑去了吕少龙和许顾杰那边凑了上去。
也亏得最近赵氏与佳和因为合作,所以这两家公司之间的关系较从前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好了些, 否则就冲家里出了这么个专门粉对家明星的“叛徒”这点,估计得把老爷子给气出点毛病来。
对此,赵励仲倒是委屈得很:如他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又有多少个不喜欢吕少龙的功夫片和许顾杰的《最佳拍档》系列?偏生就因为他是赵家人,就搞得想追个星都不好追。
说实话,自家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也不是不好,但确实是看得多了,个个都熟口熟面,又从剧本到片子随时都能看而且还得看多次来检查其中有没有问题……自然而然的,哪怕是再美味的东西,时时有时时吃,次数多了,也就感觉不怎么样了。
苏韵一边吃着不知道是哪位“爱妃”奉献上来的鸡翅膀,一边和赵励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对了,《银翼杀手》的票房情况怎么样了?”
赵励明轻轻摇了摇头:“情况很不乐观——从8月中旬上映,统计到目前为止,票房才将近3000万美元。”
就目前的分成惯例来看,一部电影的票房得达到投资的2.5-3倍以上,方能算是有得赚、不亏本。
而这部即将下画的《银翼杀手》的投资金额,足足有2800万美元,连带着耗费的人力心力,更是一个难以统计的数字。
况且,赵日赋又是这部片子的主要投资人之一,还是在股东大会上力排众议、竭尽全力地掏空了大半活动资金甚至还自己贴了些私己钱、寄予了无比厚望的一部科幻大制作。
“最麻烦的是,它票房失利都还是其次。”赵励明颇为苦恼,“在北美那边,大多媒体对它简直是恶评如潮,仿佛把它贬得一文不值就是潮流和正确……”
听到这个消息,苏韵垂了垂眼:“那,你们有没有怪我?”
“别傻了,投资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永远都赢的——欧美那边有名字的大导演,哪一个做过票房毒药?他们都起码有两三次的机会继续尝试,你只是在从旁协助这一点上落后了一次,这其中的主要问题甚至都不在你身上。”赵励明看苏韵这个模样,赶紧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起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故事内容到后期剪辑到特效技术,我和我老豆都是好满意的。”
“可惜,现在的人,大概还看不懂它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其实我一早就觉得它更像一部披着科幻大制作皮的文艺片——这样的话,票房失利这个情况,完全就可以理解。”
“我当时也有所察觉,但是无论我和导演、编剧他们如何商量,都是感觉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就是我们所有人目前能达到的最好呈现效果,再改,反而只会更差。”苏韵望着天空,轻声叹道。
“所以就说喽,努力和时机并不一定能有所配合。”赵励明拿起手里烤得半焦的鱼蛋欣赏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满意神色地递了过来,“今晚是你生日,不要想这些事了,好好地享受一下今晚吧!”
看他这个自认为烧烤手艺还算不错的沉浸样,苏韵忍不住又隔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这个外面焦里面还不熟的黑暗鱼蛋串。
敬谢不敏好吗?!
于是苏韵随口敷衍了他几句,转头又借着接待新客人的名头跑开了。
这次来的人则是同时从美国出发的奥维茨、庄隆、汤姆以及梅格四人:算上他们这几个,请的人基本已经齐了。
“波姬的学校请不了假,而且她妈妈盯她又比较严密,至于杰克逊他本来很想来,可惜因为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梅格和苏韵抱了一下,一边解释着一边又拿出两份礼物,“不过他们都让我帮忙给你带生日礼物过来。”
看梅格一人带了三份礼物,奥维茨、庄隆、汤姆顿时也是一副不甘落后的样子,纷纷拿出礼物来送给苏韵。
“谢谢你们,到时我有机会过去那边,也会直接和他们说谢谢的。”苏韵手忙脚乱地接过这群人的各色礼物,转头又往自己准备好的大桌子上面放——这上面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已经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为求今晚尽量不出现什么争风吃醋的现象,苏韵是以“聚会结束后我自己带回房间慢慢拆”的借口,来竭尽全力地防止礼物内卷比拼的情况发生:她的朋友们贫富状态不一而且差距还不小,能抽出时间飞过来香江参加聚会,并且还专门带上了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是十分的有心了。
可不能因为礼物的价值问题,而掀起什么不该泛滥的波澜来。
在苏韵这种来者不拒的超级杂食党眼里,无论是超级名牌还是手工礼物,都是送礼者的一片心意。
其价值,也都是一样的,完全不需要用俗世惯例的评定标准,来判断它的所谓“价值”。
而心意这种东西,就是绝对无价的。
基本都是在社会打滚过或者已经见识过人情世故的成年人,苏韵此番做法的用意不算难猜,因此场上的人基本也在心里打算给苏韵这个寿星公一点面子,尽量维持着成年人世界里疏离又客气的表面和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现实距离和心理距离,不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乍一眼望过去,今晚还真的是挺其乐融融的一派和谐。
十足十的古代后宫妃嫔为了在花心渣皇面前保持风度和仪态,所以就强压下心里的真实想法,最后尽全力地造就出这一份表面的、平和美好的愿景出来……
至于作为在众人眼里的今晚主角、聚会核心的苏韵,则是又一次地摆手,婉转谢拒过了各种各样主动送上门的奉献。
毕竟在这群人里面,也就是渣兰、苏阿婆、珍妮花以及王师奶烤的烧烤是真正相对美味的烧烤,其余人嘛……一言难尽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苏韵内心的崩溃。
早知道这群人连烧烤都烤不好,她就找专人负责烧烤了——当然,现在这个场面也还成,一群黑暗料理宗后备弟子摩拳擦掌地想要一雪前耻,倒是没怎么顾得上过来围堵她了。
其实说难吃也不算很难吃,但是吃过好的,他们这些火候掌握不好、调料涂抹不均、切割刀工感人等等的问题,就被对比得越发明显。
惯会找机会偷懒的苏韵看了看各处炉子周边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簇簇人,低头在熟食盘子里挑挑拣拣地选了些相对没那么糟的烧烤后,就悄悄地跑到了屋子里面。
“快吃吧,现在他们都没注意这边。”苏韵小声招呼道:现在的交通还说不上十分便捷,赵励英从东瀛过来起码得熬四、五个小时,这还不算候机下机的那些折腾时间,肯定是饿惨了。
果不其然,苏韵此话一出,赵励英就赶紧伸手接过了苏韵手里的食物,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可怜赵励英这个成熟稳重的未来梦想工作室东瀛分部副总,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缩在角落里吃食,苏韵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算是躲得了一时,也是躲不了一世的。”苏韵忍不住低声问道,“以前隔着一个汪洋大海还好,现在你人都回到香江了,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们吗?”
“我阿爸和我当年都对不起六叔,知道他们不怪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回到以前的样子呢?”赵励英摇头。
也是无奈,这人明明工作能力强得不行,偏偏在心理上,却过于传统和封闭。
特别是这么一副近乡情更怯的模样,弄得她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原本还想着等东瀛那边的业务处理得差不多,中森明菜也能自己立起来之后,就把他调回来然后再和赵氏周旋一下,让他在身边帮忙干活的。
这样一来,一是苏韵她自己可以轻松不少;二是赵励明又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心大胆地去深市搞事,不至于要再熬几年把赵励仲培养出来——就赵励仲那个跳脱飞扬还喜欢粉对家明星的性格,要把他培养出来接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赵日赋的态度就很明显:宁愿强压着心思不在此途上的长子赵励明接班,也不太情愿把对娱乐圈还挺有兴趣的小儿子赵励仲放到公司里的好位置上。
赵励仲这个还未定性的熊孩子,除非是真的下定决心好好干,否则就这得过且过随随便便的样子——别说是赵家人担心他乱搞事而不对他委以重任,就连不是赵家人的苏韵,也都觉得他现在还不算靠谱不能坐核心位置。
不然也不会是哄着他去搞新兴的颁奖典礼节目了。
正想再和赵励英再多说一下香江赵家这一代人的事情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玛丽,你进来屋里面休息有一阵了,感觉怎么样?”
听出是赵家大姐赵素文的声音,苏韵冲赵励英使了个眼色让其躲到沙发背后之后,便随手抱起了茶几上的一份相册笑道:“刚刚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从九龙那边的家搬过来的物品清单呢。”
“你倒是挺识得享受的。”赵素文失笑不已,“难怪外面说你不吃完拿进来的食物,都不会出去——不过他们也说,你今日生日,是最大的,所以就不让你动手了,他们多烤一点,一会叫人拿进来给你……”
说着,她又凑到了苏韵耳边:“外面太过烟烧火燎了,好几个人想着是把火弄大点,这样能烧得快点……殊不知,焦得也更要快一点。”
苏韵听到这里也是笑开了,随手把相册放下:“哦,原来你也是进来避难的,那好吧,我大发慈悲,让你在里面和我呆一会。”
“好,那我也帮你看看这些清单,我的眼睛可利了。”赵素文钟情于珠宝设计,对微细事物自然是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苏韵放在茶几上的那一页上,略微扫了一眼之后,视线就牢牢锁住了其中一件墨绿色的毛绒风衣上。
“这件风衣……”从颜色到版型,再到胸前的那个细碎水钻拼合而成的姓名首写字母“w”,都是她和妹妹年少时合力为母亲黄弥笙亲手制作的第一件衣服的模样。
“你说这件风衣吗?”苏韵看了一眼,回答道,“听我婆婆说,是我妈妈的衣服,以前婆婆都是好好地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面不让别人碰的,也就是这次要搬东西过来这边,才会拿出来拍照留底以便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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