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 爸爸心脏出现了问题。”金鹴华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复平常的镇定沉稳。
白秀珠担忧地看向金鹴华。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安慰金鹴华。金铨对金鹴华的重要性她心中有数。现在出现了这种糟糕的事情,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握住了金铨的手, 抓得很紧,好像这样就能够把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金鹴华感受到了那股温热和力量,他知道那是珠珠在无声地安慰着他。手上的力量给了他一些真实感。侧身望过去, 珠珠的眼中充满了担心,急得含了一包泪。
金鹴华用手背擦了擦她的泪水。经过一开始接到消息后的惊诧、着急与茫然后, 金鹴华已经渐渐地镇定了下来。他看着白秀珠和青竹都忧心忡忡、提心吊胆的样子后, 尽可能地保持冷静。
现在大家都慌了神,他要尽可能地保持理智。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谁倒下他也不能倒下, 谁慌了神他也不能慌了神。
“珠珠,你先留在沪上家里。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好了, 再赶回北平。”他握着白秀珠的手轻声对她道:“放心, 我没事。”
然后他抬头看向了青竹, 对他吩咐道:“通知六叔,让他去陆川泽那里借调一架直升机,和陆川泽说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你带着我的帖子, 拿一张保险箱里面的汇票, 并着礼物去法租界拜访德.马尔斯公使,把他府上的格朗医生请过来。快去!”
“他们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但是青竹一字不差地记了下去。他清楚此时四爷又多心焦,而他能够帮四爷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帮四爷把事情全都办好。
青竹去办事后, 金鹴华对白秀珠道:“我担忧得很,等不及去订火车票了——要等的时间太长。珠珠听话,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跟着我急急地赶回去。我害怕你在路上颠簸也出什么差错。珠珠,爹他出事了,你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秀珠看着金鹴华紧蹙的眉头,心中痛惜不已。她尽力地安抚他心里的不安,抱着他的脑袋道:“好,我劝都听四哥的。爹他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不会有事的。”
“四哥去安排事情,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金鹴华拉住了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汲取到力量一般。
“秀珠,别走。”金鹴华道:“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
只让自己软弱这么一会儿,释放自己心中的不安。等到一会儿六叔和青竹把事情办妥后回来,他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北平,面对惨淡的现实,做出最快的反应。
无论……他心中痛楚得好似在流血。无论爹他能不能够醒过来。
父亲一定会没事的,金鹴华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父亲还说过对自己没有步入仕途的遗憾,还说过以后一定要亲手把他的儿子养大,将一生的政治经验传授给他的儿子。
现在他的孩子还没见到影儿呢,那个不服输的、精明狡诈聪慧阴险又不失底线风骨的老头儿,怎么可能会甘心闭眼呢?
金铨,你可一定要挺住。
白秀珠感受到自己的衣裳上有些湿,她默默地抱紧了金鹴华,不住地抚他的后背。
她和四哥从相识、相知到相爱。迄今为止已经结婚两年,还从未见过四哥流过一滴眼泪。
他从不哭泣,此时却是默默流泪。如此这般更是让白秀珠心如刀割。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安慰自己,四哥把情绪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将情绪释放出来,才是一件好事。
一个多小时之后,六叔和青竹依次回来了。陆川泽知道金鹴华卖给曹三祥的西药和枪械质量非常上乘,他的条件就是他也要下一笔订单,希望金鹴华能够给他和曹三祥一样的优惠价格。
陆川泽是江浙一带的军阀头子。江浙这一带在最近几年里面时常易主,但是沪上却是三不管的地界儿。这地方租界太多,洋人态度嚣张;商人财阀和黑帮也多,官员体系自成一派,也不大听从中央的管辖。
因此陆川泽虽然常年住在十里洋场,却对黄浦江两岸没什么掌控力度。他和金鹴华没什么交情,因此当沈六找上他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狠狠地刮下来一块肉的。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
人家爹出事儿了,是个人也不好意思落井下石吧?主要是当初陆川泽他老爹为了给他和他弟弟留口食儿生生把自己饿死了。后来陆川泽自己在乱世里搏出富贵来,老爹却是一天也没享受到。因此看着人家为了爹着急,他也有些感慨。
而且吧,之前国民议会的时候他见到过曹三祥那老小子,听曹三祥那老小子说过金四这人邪性。连孔大总统都在他手里吃过亏。现在这人因为爹出事儿了可能脑袋不清楚,什么都能咬牙应下来。
可是等到金铨好了或者是金铨死了之后,金四要是回过味儿来找他麻烦,说不定也难缠。本来他也不会觉得一个公子哥儿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听了曹三祥的描述后,他又不确定了起来。
所以他给出的价格公道得很,并没有趁乱占便宜。
留个人情也好。等到以后他陆川泽若是倒霉,战场上面挨了枪子儿。也有人会因为今日的后道对他家的那几个小崽子施以援手。
德.马尔斯公使那边也答应了,格朗医生跟着青竹来到了金公馆。主要是财帛动人心。无缘无故就能够得到一张汇票,公使阁下自然很开心。而且,他们府上并不是一日都离不开医术精湛的私人医生的。
格朗医生也对青竹说的那份丰厚的报酬而动心。在马尔斯公使阁下答应了之后,他也表示了自己愿意前去帮助金家的老先生治疗疾病。
谁会拒绝送到自己手边儿的钱呢?
这位毕业于巴黎第六大学的医生医术精湛,足以应对任何常规以及部分非常规的疾病。他的医术高明在整个沪上都鼎鼎有名。不但在沪上,在格朗医生和马尔斯公使的祖国法国的首都,格朗医生的医术也让人信重。
若非马尔斯家族对格朗医生有大恩,当初资助了格朗医生的学业,格朗医生绝不会在这里给他们家做私人医生。而若非马尔斯公使是德.马尔斯伯爵先生唯一的儿子,格朗医生也不会远渡重洋,来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为马尔斯家族的继承人保驾护航。
青竹和马尔斯公使派来的男仆帮助格朗医生搬着他的医药箱和他装着医疗器械的箱子,格朗医生自己抱着他最珍贵的一个小箱子,这里面的器械比青竹和男仆抬着的那两箱要更珍贵,都是他高价在巴黎的华尔斯医疗公司订制的。
等到他们全都到了金公馆后,金鹴华和白秀珠告别。坐上了前往陆川泽的停机坪的汽车。
他们将要前往北平,而金铨的身体状况到底是会好转还是恶化,是谁也不知道的问题。也如同一片乌云一样,压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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