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牛坑太山沟沟了，这里的钱就值钱些。”
李国盛笑着跟刘成文解释：“当初我在部队里拿三四十块钱工资时，支书他们都吓一跳，但你知道的，我去的那边那都是枪林弹雨的，是拿命拼来的钱。”
刘成文点头。
“我们大队长支书同志他们的工资是一部分粮食一部分钱，每个月也就八块钱好像，我现在在县里工作，每个月工资能高点，但也就15块钱。然而这已经是他们不敢想的好工作了。”
“早年吃的是大锅饭养出了好多懒汉。反正干活不干活都能有一口吃的，谁还费劲巴拉的干活啊？后来有了工分，里家家户户干农活赚工分，每季度按工分分一次粮食，有的年份粮食多余，就会拿粮食去换钱，再按工分给分钱，但这样拿的钱，每个人能有两三块就算多的了。”
刘成文撇撇嘴：“这也太穷了吧？”
“可不？”李国盛叹气，“我们老牛坑去镇上得翻两座山，走路得大半天，出去赶一趟集都不容易，前两年队里默认能养点鸡鸭啥的，后头就有人家捡了鸡蛋攒着去镇上偷偷换钱，每个月能换个一两块钱。”
“勤奋的人家这两年家里倒是能攒个五六十的钱，像大队长家，人多，家里养的鸡鸭也多，还养了几头猪，过得就比较好一些，有些懒汉…几年前冬天屋子都懒得补，还冻死了几个。”
说到这里，李国盛顿了顿，讪笑着挠头：“你看我，话多。”
刘成文连连摆手。
李国盛还是补了一句：“张叔收五毛钱其实也就赚个木料的钱，除非是大件的柜子床之类，他才会收多点。”
刘成文点点头。
许久，他才感慨：“那聂叔叔之前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啊。”
“老林子里条件比起老牛坑更差，那没屋子，就只有窝棚，后头我进去才帮忙建起一座来，七八个人窝在里头才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刘成文彻底沉默了。
他捧着木制的假肢往小路上走：“难怪你们队里想修路呢。”
“只是，两座山的话，这得花不少功夫啊。”
“大队长跟支书同志下定了决心，而且现在钱也有了，不少功夫就不少功夫吧，我也想着路能修好，以后回家再也不用翻山越岭啦。”
两人正好走到开阔地，李国盛指着远处：“喏，他们都在那边开始忙活呢，我娘也在里面干活。”
说着他眉头皱起：“怎么声音这么大？好像吵起来了。”
老牛坑的人几乎都是大嗓门，其中以刘菊花等中年妇人最甚。
此刻嚷嚷的最大声就是刘菊花。
“我呸！你个丧尽天良的货，还敢管老娘！”
“我媳妇心疼我，给我吃点蛋羹怎么了？眼红啊？眼红你就去治，别最后烂了眼。”
李国伟气愤的拿着锄头要过来，被好几个人拦住了，一阵使命挣扎。
这头，李国民挡在刘菊花面前：“二哥你别乱来，就算分了家，这也是咱娘。”
“放屁，就她？咱们三兄弟没怎么管，把她儿子送去当兵了，当兵一月工资好几十，我们呢？就给我们娶个媳妇成天挂嘴上，那会儿爹还活着呢。”
“你闪开，我要打死她。”
刘菊花一把将李国民推开，叉腰：“来啊，有本事你打啊。”
她指着自己脑门：“我刘菊花但凡躲一下，我就不姓刘。”
李国伟怔了下，刘菊花轻哼了声：“孬种！”
“就凭你？遇到吃的你抢最快，遇到事逃跑你第一，就你还当兵？可别进了部队就当了逃兵连累了一家人不说，还让老牛坑蒙羞！”
“大家看一看瞧一瞧啊，就是李国伟这货。上回开会的时候，是不是他第一个说国盛有钱的？打我刘菊花生下来，我就从来没见过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家国盛前些年赚的工资给他们娶媳妇养孩子，他说我错了。行啊，你把娶媳妇给的30块彩礼钱还给我！”
李国伟：“……”
“没钱啊？还是心疼钱？”
“哟，这会儿不叫嚣啦？孬种！”
李国伟又挣扎了两下，牙关紧咬，一双眼似乎要将刘菊花千刀万剐。
许玉莲悄悄扯了扯刘菊花的衣服。
“阿莲你退后点，你身体虚，别被这孬货冲到。”
许玉莲小声道：“娘，国盛带着人过来了。”
刘菊花一顿，立马放下叉腰的双手转头看去。
当发现刘成文时，她讪笑了下。
可瞧着李国盛抱着大毛，当下一阵惊呼。
“哎哟，奶的大毛哟！”
“国盛你干啥抱大毛出这么远的门？没瞧着日头晒嘛，哎哟，看给我大毛晒的，奶抱抱。”
刚伸手，刘菊花就往身上看了眼，遗憾的把手放下。
刚才还熟睡，路上怎么都颠不醒的大毛睁开了眼。
“啊啊！”
“大毛啊，奶身上脏，回去再抱你好不好？”
“啊！”
“好啊？哟，我们大毛最孝顺啦。”
“咯咯咯咯~”大毛直接笑了起来。
许玉莲过来，将大毛接过去，走到边上的田埂处，悄悄扒开一角。
大毛立马拱了过去。
陈莲花凑了上去，顺便帮挡着人。
“哟，看看大毛这小嘴吸的，难怪白白胖胖着呢。”
刘菊花扫了她一眼，想了想，没说话。
倒是另一头，李国富把李国伟拉到边上。
“哥你干嘛？”
“你没瞧见国盛来了？他可是亲口说过杀过人的，你敢跟他拼？”
李国伟不忿：“他再厉害又能怎的？现在也不过是个瘸子！”
瘸子？就算是瘸子也能用双手把你打喽！
李国富叹了口气：“行行行，全天下你最厉害行了吧？你的事我不管，我去干活了，不然还要扣工分。”
李国伟：“……”
蓦地他一声惨叫。
李国富嫌弃的转头看去：“你别哭惨，你…啊，蛇！”
李国伟已经一把抓住蛇尾狠命一揪，蛇被拽飞出去，进了田里很快逃走了。
但他的脚脖子处却留下了两个血点。
他整张脸都煞白了：“哥，快去找老廖头，这蛇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