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沉,雪也越下越大。李敖实在疲惫,想小憩一会儿,可他们二人尚未脱险,李敖只能强撑。而魏婉十五年来都在过平淡顺遂的生活,从不曾有半点血腥杀戮,今日遇此一遭,也实难困睡过去。
李敖垂眸看她,见她半阖着眼,轻声道:;你睡一会儿,没事。
魏婉道:;我睡不着。
李敖道:;是被今日的事吓到了?
魏婉道:;有一些。
李敖轻拍着她的脊背,道:;别怕,有我在。
魏婉闭上了眼睛,一觉睡到了天色墨黑时分。她幽幽转转醒来,竟见李敖此时已经不在她身边,而是坐在火堆边添柴火。
他脸色已经十分惨白,嘴唇也是血色全无,看起来虚弱得厉害。魏婉连忙起身,拿过身上的狐裘披在李敖身上。
她道:;你怎么不喊醒我?
李敖面上带起浅笑,道:;我见你眉宇间疲惫得厉害,舍不得喊醒你。且我醒着,你睡会儿没事。
魏婉听他说话有气无力,比午时的状态还要差,感觉他是在硬撑,担心道:;此时已经天黑,我们趁夜回城,你的伤口必须上药。
李敖道:;杜禹的人定还在寻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再等一会儿,赵剪应该快来了。
魏婉满脸担忧,且自责道:;都怪我无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保护不了你。
李敖伸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傻丫头,我是男子,我自该保护你,你是女子,且年纪尚轻,不需要武艺超群保护谁。
魏婉靠在他肩头,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手烫得厉害,已非是寻常温度。她立马去探他额头,发现也烫得厉害,着急出声道:;将军,你发烧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还硬撑着。
李敖道:;我没事,还撑得住。
魏婉坐在他身旁不知该怎么办,眸中啪嗒啪嗒的落下大颗大颗似珍珠般的眼泪来。李敖伸手给她擦干,安慰道:;我没事,险境我在战场不知遇了多少回,而我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婉婉,你信我,这次也会。
他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庙外便传来人声。
;将军!将军!你在哪儿!我是赵剪!
;将军!刺客已全部被擒!已经安全!
;将军!李将军!
李敖耳朵动了动,听见微小的声音,知道赵剪带着人来寻他们,应该就在这竹林里,离他们不是很远。
李敖与魏婉道:;赵剪带着人来了,待会儿我先出去,你得在这庙中等一等,待大波人马与我走之后,我会让赵剪折回来送你回府。你会害怕吗?
这林中漆黑,土地庙也破破烂烂,只有一堆火陪着她,她一个弱女子,他想她会害怕的。
魏婉咬了咬唇,摇头道:;我不怕,将军不必担心我。
李敖看她神情就知她是有些害怕的,该是她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撑着。人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李敖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塞到了魏婉手中,道:;这块玉我常年戴在身上,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当年我舅父在寒山寺为我求来的,能逢凶化吉,驱邪避鬼,你拿着这个,不会有事。
魏婉点了点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李敖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他这一回府,估计要在府中将养半月,恐要大半个月不能见她。
他实在不舍。
魏婉脸颊羞红,心里乱跳得厉害,鼓起胆子吻向了李敖的薄唇。李敖身子僵了僵,后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当即便退开了身子,因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这与茗仙待在一起是不同的,与她待在一处,他房事从来淡泊,但与魏婉待在一处,他总要时刻控制,时刻忍耐。
他想他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猛兽。只是狮子向来喜爱羚羊等物,不太喜野兔这等东西。
李敖把狐裘还给了魏婉,披在了她身上,后在她耳旁道:;待我伤好,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魏婉点了点头,道:;我信将军。
她永远坚信他说的一切,直到死去。
李敖出了庙中,不久赵剪带着人找来,李敖带着人出了竹林。魏婉在庙中不过等了一刻钟,赵剪便打着火把回来接她。
魏婉回到府中时已经深夜,翠烟是个极聪明的丫头,说今日魏婉身子不适,一直在闺房中歇息,不想出屋。她故意把午饭和晚饭都端进了屋中,然后自己吃了又拿出来。
魏婉回到屋里时,翠烟松了好大一口气,抱着魏婉都快哭出来,道:;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只能去大人屋里请罪去了。
魏婉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没事没事,我回来了。
翠烟道:;姑娘回来这么晚,是遇见什么事了?
魏婉道:;是遇见一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
小雪连着下了足足半个月,整个汴京四处都是洁白的雪。魏婉这些日子一直都待在府中,哪也没去,心里一直担心着李敖的伤势。
赵剪一直没给她传消息,她想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将军府中,李敖正靠在椅背上烤火。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长衫,外间披着浅灰色的貂毛大氅。他手中握着书本,正看得出神。
他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不像受伤那日,脸色煞白。
茗仙端着熬好的骨头汤进了屋,走至李敖身边,将骨头汤放在小桌上。李敖道了声多谢。
茗仙道:;将军伤势还未痊愈,趁热把汤喝了吧。
李敖拿过骨头汤喝了一口,道:;茗仙,我有一事想….与你说说。
茗仙坐在小桌边,浅笑道:;是魏姑娘吧。
李敖面上有些惊讶,没想到茗仙竟然知晓。
茗仙道:;魏姑娘乃兵部侍郎嫡女,且在汴京极有名头,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将军若要娶她,要给平妻的位置才行。
李敖道:;我是这个意思。所以想与你商量一番。
茗仙道:;将军娶我已有十年,府中并无妾室,只我一个妻室。有这十年,我已足矣。我知将军喜爱魏姑娘,若将军想娶她,我自会应下。将军放心,她入府之后,我与她平起平坐,她也不必向我敬茶请安。
李敖感激的看向茗仙,道:;多谢。
茗仙道:;我和将军是夫妻,将军不必对我言谢。信儿和淑儿今日还要念书,我还得送他们去黎王府中做世子伴读,我便先走了,将军记得把骨头汤喝完。
李敖道:;好。
茗仙出了屋中,脸上德笑意再也强撑不住,眸中蓄满了泪水。她身旁的赵妈妈道:;夫人若是不想魏婉进府,大可与将军说便是,这些年府中的事情将军不都依着夫人。
茗仙道:;依着我又如何,心里始终没有我。这十年夫妻不过是我求着逼着得来的。将军待我这般好,我已该知足,若我还想求将军一生只有我一个,未免我也太过贪心。我出身本就低微,不过一介渔民的女儿,没有好家世,没有好相貌,既不会吟诗也不会作对,跳舞写字更是样样不好。不像将军,文韬武略,英勇善战,心中有大义,更是西宋,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将军的。将军位高权重,身边却有我个这样的夫人,旁人暗地里不知怎么嘲笑于他。若是魏婉进了府,那便不大相同。魏婉乃汴京第一美人,诗词歌赋,跳舞马球,没有她不会的。她跟在将军身边才最相配。
赵妈妈道:;要那魏婉进了府,将军恐怕再也不会踏足夫人的卧房了。
茗仙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泪水深深逼回去,道:;我没事,我可以的。有信儿和淑儿陪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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