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许雄和手下人漫不经心的吃了个大饱,金虎多留了个心眼,心中虽对许雄等人早早生疑,但也并没做声。
精于世故者大都讲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运镖也是如此,夕惕若厉不仅是品德高尚的君子所求具备,处处留心处处安。江湖险恶,任谁都有一番斟酌。
哪怕运镖的二三十人都很是警惕将许雄等人围起一个圆圈。
直到许雄终于嚼完了嘴里最后一块肉,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脸堆笑的朝着顾天走去。
许雄手还揣着银子,嘴上嚷嚷着以表感谢。
顾天虽也是皱眉拒绝,但奈何许雄盛情难却,几次推搪过后那锭银子还是静静躺置于顾天手中。
江湖厮杀,三宝高手分出高下往往需要二者绵绵气机在鏖战中不断损耗,直到一方气机断绝殆尽。
但于敲鼎武夫而言,胜负手往往只在那一刹那,比如刀剑相接时的角度和气力。
此消彼长的缠斗自然也有,但如一招一式的钻研和平日对体魄的打磨,敲鼎之人常常重式而轻意。
一方大可以防住另一方七八十回合的攻势,哪怕伤势累累,但一方只需要对准掏心窝子的一刀,便足以定下大局。
正如此刻的顾天满脸笑意皆是凝固在脸上,眼神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正捧着那一锭银子的双手,而在那双手下边,是一把亮银色的匕首直插进他的胸膛。
“你……”
面前的许雄依旧是一张笑脸,不过此刻的那张笑脸还带着阴沉。
“顾天”
金虎大喝一声,怒火钻心。
全身的气力贯注两足,面额青筋暴起,几个纵身便朝着许雄奔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许雄的几位下手本就有意朝着镖队的其他镖师靠近。
几个倒霉的镖师还没弄清楚情况。
手起刀落,便有人头落地。
“杀”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人数而言自是金虎镖局的镖队占优,但许雄一伙俱是敲鼎的武夫,所以一时半会儿场面自然是有些僵持不下。
苏佑陵早便带着黑丞会帮众寻到周围暗处伏定,身边还跟着一位怀抱破布的白衣男子,自是盖也。
再身后,便是面色苍白如有虚症的林淮,顶过去毒症的爆发时间,好歹是至此恢复了一丝气力,林淮身旁还蹲伏着浑身是伤的冬蕊,本来众人有意将他留下,奈何冬蕊无论林淮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开他的身边。
“傻妮子,让你休息一会儿,你非要跟来作甚?”
林淮面色稍稍缓和,看着刚与狼群厮杀完浑身是伤的冬蕊也是自有一番心疼。
冬蕊噘嘴道:“公子说那么多,不就是嫌我是个累赘?”
曹三最是古灵精怪,突然被卫昌友叫醒便发现周围多了不少生面孔,此时听着主婢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是刺耳朵。
“我说,这位公子和这位……咳咳,姑娘,在座各位不少都是老光棍,给咱留点面子?”
冬蕊闻言瞪了一眼曹三,倒是林淮歉然一笑:“黑丞会诸位今日愿意出手相助,林某今日谢过,待来日……”
“别来日了年轻人,咱们只是各取所需。你想要老参为你解毒续上短脉,但老朽在这里告知一句,你体内的毒虽然确实伤你经脉,但更重要的还是查清毒因,否则在如何多的老参都是治标不治本。”
卫昌友斜瞟了一眼,继而又看着旁边怀抱破布的温煦男子。
“你呢?是准备出手帮我们?”
盖也尴尬一笑。
“我不能杀人。”
卫昌友撇了撇嘴,也不再强人所难。
苏佑陵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许雄与金虎的交手,务必强求自己将二人的一招一式刻入脑海。
金虎所练抱朴桩首重下盘,脱衍自八极精妙。
许雄的沉雷掌攻势凶猛,讲求大开大合,掌行于身前招招皆寻要害,摆掌和手刀不断变化,进攻的角度也极为刁钻。
金虎擅于八极化劲,几手二郎搬山和闭肘式倒也是应付的不紧不慢,泰然自若。
两人缠斗数个回合,金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借着许雄一掌贴肩而至,竟是返身一记抱步撑锤以退为进。许雄眼光毒辣,急忙提膝而起,收掌成势,状如缠丝。
一记撑锤打在许雄双手的御式之上,许雄不想卸力给金虎露出破绽,选择硬抗一锤,身形起至空中向后退出数丈。
苏佑陵两眼放光。
庆季与盖也交手时他也在一旁偷看,但那等境界的招式他看不破,更不谈参透一说。
但眼前两位八鼎武夫的贴身肉搏,一招一式皆入眼帘,却是能将那动作记个不离十。
如何取巧卸力,又如何借力打力。
翻身背锤,抽身化劲。
这些东西都是两位在刀尖上舔血多年的江湖武夫经过磨炼钻研,在一次次实战中脱衍的精华,是十足的功夫。
功夫是杀人技,也是保命技。
这两点在金虎徐雄二人身上尽数显露出来。
哪怕金虎怒于顾天憋屈的被许雄阴死,也依旧在不断谨慎与许雄周旋。
生死一线,万不敢有马虎。
对于许雄而言也是一样,先前有行止怪异的能人异士将他们拍晕。他心有顾忌,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没看到那白衣重剑的高手出现,他打定主意要劫下这趟镖。
双方忙着厮杀混战,倒是无人再去管停在中间那两驾马车。
邵涵听着外边的嘶吼叫喊和短兵相接的碰撞声,自然心中明了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个妇人,此时只得是心中默念佛号。虽说她也不喜金虎为人,此刻也不得不为金虎祈祷。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金虎虽说看她的眼神污邪,好歹也不敢真对她做什么,但若是那莫名其妙的山贼流寇将她擒住,指不定自己就要沦落到任人蹂躏玷污的下场。
又是你来我往十来回合,金虎因为顾天的死或多或少影响了心绪,一着不慎被那许雄一记沉雷劈开了肩胛,鲜血涓涓向外流淌,顺着金虎肩膀渗淌地面。
盖也看的倒是想打瞌睡,他留在此处也只是对苏佑陵抱有一丝兴趣。
究其原因一是苏佑陵身上若有若无的磅礴气息,几番交谈,他自然是明白苏佑陵不过是一个尚不达敲鼎的普通人,那么他身上这股时隐时现的气海之由来便值得玩味起来。
二是那绝色女子对苏佑陵的态度颇令盖也感到意外。此女生性孤僻,亦正亦邪,何曾见过她与一男子攀谈许久还不厌烦?
盖也困意渐起,溟濛之中不断打着小九九,苏佑陵却蓦地转头对他开口:“你把那剩下一个最强的敲晕,当是我欠你一次?虽说好像我的人情也不值钱。”
谁知盖也听此一言却立即来了精神。
杀人他不行。
敲人他在行呀。
再说苏佑陵的身上那么多弯弯绕绕,连那个鬼女人都对他感兴趣。敲个八鼎的武夫对他而言易如反掌,算他欠自己一次,怎么算这笔买卖好像都不亏。
“说好的,你欠我一次,我盖也接下了。”
苏佑陵未曾想盖也如此好说话,闻言过后竟是直愣愣的看着盖也,满眼疑惑。
盖也歪了歪脑袋:“有问题?”
苏佑陵咳了两声,转过头去没有回话。
不是我有问题,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场地中间已是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
不断有人死去,金虎镖局还剩十三四人,而许雄这边也只剩下一个六鼎和两位四鼎的武夫在苦苦支撑。
敲鼎境界是按照武夫的破甲与抵箭综合来划分,并不是准确的境界之谈,敲鼎始末,心鼎只有一方。
百米以横练体魄能挡一石曲头弓矢不倒是为敲鼎。至于九鼎便是按照一鼎二石依次叠加。
也就是九鼎高手能在百米扛十七石强弓射而不倒。所用弓箭便是大幸军中最常见的制式硬弓。
破甲之说也是差不多。
敲鼎之人便可用拳脚击破步卒薄甲,而九鼎高手却能轻松撕裂信州重骑的铁翎甲胄。
说到底,敲鼎武夫之间比的还是谁下的手更死,招式运用的更加娴熟以及所学招式的品次,历史上一鼎刺死六七鼎的例子比比皆是。
便像是一个空有蛮力的大汉,虽说一拳能崩石。却有一人习得各类秘籍,凭着身形敏锐且战且退,躲过所有壮汉的挥拳不断地用手中武器去消耗,到最后依然能耗死崩石大汉。
金虎与许雄俱为八鼎,近百回合直杀的天昏地暗,但任谁也知道距离分出胜负已是不远。
许雄不曾想过这趟押镖的的镖师居然有如此水准,越与金虎交手也是愈发的恼怒,暗骂林淮之前没与他讲清楚。
如今一起混江湖的几个手下折损了一半,自己先前杀了顾天,两方明显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简直是亏到了姥姥家的买卖。
金虎的抱朴桩更讲求暗劲与化劲,哪怕许雄的沉雷掌势如何雄浑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许雄扫了一眼周围,知道今天断难善终,已是心生退意。
但金虎见着许雄攻势稍弱,偏偏还就得寸进尺,几个靠背搬山用的炉火纯青,也是把许雄震的嗓子俱生甜意。
晨光微熹,这一夜漫长的令人心生焦灼,天气变了几许,已是再从之前的滂沱之势化为点滴牛毛。
雾气腾起,开始笼括整片林子。
苏佑陵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动手”
一声铿锵,二十余黑马褂闻声从四周灌木底下鱼跃而出,整齐划一的掏出利器,将整个场地团团围堵。
邵涵听闻动静,偷偷翻开了车厢帘子的一角。
一位温润俊雅的年轻人手握朴刀当先而立。
那年轻人左手站着一人也是身着一样的黑马褂,略显福态,四五十岁的模样。
右边则是一位抱着一团破布的中年男子,身着白衫,面郎唇厚。
场中的许雄听着动静立马偏头,只看到那熟悉的一张面孔,恨不得再晕死过去。
盖也看着许雄也是温雅一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而后他便抬了抬手中包裹破布的重剑对着许雄轻声开口。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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