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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澳门炮台事件
    原来,嘉庆身旁这传教士是葡萄牙人,汉名汤士选,这时正在钦天监担任监正,听了嘉庆相询,便也答道:“回皇上,此事缘起,在于我们欧罗巴的法兰西国,现在的法兰西国国王,是个僭主,自他做了国王以后,一直在挑衅我等欧罗巴其他国家。就在去年,法兰西突然发兵,攻进了我们博勒都雅,我们的国王打不过他们,只好……只好逃了出去。原本这英吉利国,与我们博勒都雅乃是盟国,是一同对抗法兰西的,所以英吉利也出了兵船,说是要保护我们博勒都雅不受法兰西兵船之害,可他们……他们也是狼子野心,前日到了澳门,便强令我们博勒都雅人放他们进来,我们不答应,他们就对着炮台开了炮……皇上,这英吉利人贪婪之心,原是不逊于法兰西人的,这次来澳门,我看……我看就是想要强夺澳门了,还请皇上开恩,为我们博勒都雅做主啊!”

    原来嘉庆七、八年间,欧洲各国虽然连续组建反法同盟对抗拿破仑,可拿破仑却是连战连捷,彻底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于是,嘉庆九年,拿破仑正式称帝,随后继续与欧洲列国开战,嘉庆十年,拿破仑大败神圣罗马帝国与俄罗斯联军,彻底废除神圣罗马帝国。嘉庆十一年,拿破仑再败普鲁士,彻底击碎第四次反法同盟,并与普鲁士、俄罗斯订立反英同盟,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达到了鼎盛。

    然而,从嘉庆十二年起,拿破仑野心逐渐膨胀,开始在欧洲大陆发起更多扩张性进攻,干预西班牙政治,并向葡萄牙和西班牙发起战争,因西班牙在此次战争中抵抗坚决之故,此战一般被称为法西战争,而葡萄牙则在嘉庆十二年末被拿破仑完全侵占,葡萄牙国王逃亡巴西。英国眼看拿破仑在法西战争中陷入僵局,也随即展开反攻,帮助葡萄牙进攻法国。但英国的助葡行为,却也并非全然出于葡萄牙的利益,相反,英国也想趁机夺取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扩张自己势力。于是嘉庆十三年夏天,一只由十三艘船,七百余英军组成的英国海军抵达澳门,要求进驻,葡萄牙驻澳士兵不允,英国海军遂强行炮击澳门炮台,引发了此后的澳门炮台事件。

    澳门与葡萄牙其他殖民地不同,自清初起,清代援引明朝旧例,继续准许葡萄牙人在澳门居住,但仅为居住,却不涉及澳门国土归属,自顺治至嘉庆,清廷始终对澳门土地、沿海拥有管辖权。也正因如此,听闻澳门炮台被英国进攻,两广总督吴熊光当即出面,要求英国舰队退出澳门沿海,并连续给嘉庆上奏海上情况。但吴熊光并未处理过如此复杂的涉外问题,一时办事不由得迟疑了许多,直到第二次上疏嘉庆,他方才对英国兵船宣布封仓,而这时前后上谕奏折往来已有五次,吴熊光也只是刚刚决定断其水粮供给,始终没有动武,而这些英国兵船也一直停留在澳门海上。正因如此,嘉庆才会对吴熊光渐渐失去信任,并在养心殿上怒斥于他。

    “博勒都雅……”不想嘉庆这时听着汤士选之言,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很快,嘉庆又对群臣怒道:“你们看看这一封,英吉利人送来的呈文,简直狂妄之极!这呈文之中,竟然说他们要‘保护’中国、博勒都雅和英吉利,且不说我大清根本用不着什么保护,这中国二字之下,为何将博勒都雅与英吉利一般,和中国二字并列?如此荒谬无礼,断不可再行迁就!吴熊光把澳门之事办成这样,这个两广总督,他也不要再做了!”

    说到这里,嘉庆也意外发现,博勒都雅之名,似乎自己以前并不认识,向汤士选问道:“汤士选,朕听你刚才所言,你说你也是博勒都雅之人,你不是大西洋国人吗?”

    “回皇上,臣所来之国,音译便是博勒都雅,大西洋之名,是我国之人来了中国,在中国约定俗成之语,但我们国中,一向还是用博勒都雅之名而已。”汤士选答道。

    “还是大西洋好听一些。”嘉庆道:“这次英吉利动兵之事,你也跟澳门的大西洋国人说一声,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大清海域,那大清绝无坐视不管的道理。先前吴熊光办得不好,朕就换个人过去,总之,英吉利兵船不退出澳门海域,朕绝不会罢手!”汤士选见嘉庆态度坚决,也当即向嘉庆道谢。

    “回皇上,臣看吴总制这些奏折,有一件事却有些奇怪。”一旁的庆桂又向嘉庆问道:“吴总制这奏折中称,英吉利兵船甚大,其中最大的,船长是我大清兵船的一倍……皇上,会不会吴总制也是考虑到这一节,方才不愿动兵呢?”

    “什么兵船甚大,不过都是借口!”嘉庆怒道:“吴熊光先前奏报便说,英吉利兵船一共不过十三艘,其中兵士,说是七百人,其中大半都是瘦弱黑人,真正的英吉利人也就一二百人,就算他所言兵船甚大是实,这二百英吉利人,是他迁延不进的借口吗?!还有,他任两广总督三年了,那郑一是急病死了,后面又出来个张保仔,这张保仔,还有那乌石二,他可曾拿住?原本就是他应变无方,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两广总督、广东巡抚,就都换了吧!你等现下,可有推荐人选?”

    “回皇上,臣以为,国朝招抚外洋之道,国法早有规示,只是眼下督抚大臣,未必便即精通国朝律例掌故,是以此次改任广东巡抚,当择一精通律例,果于实行之人。刑部侍郎韩崶,论精通律例,可谓国朝第一,国朝旧典之识,也只在董中堂之下。是以臣愿举荐韩崶,暂代广东巡抚一职!”英和在军机大臣最后向嘉庆进言道。

    “也好,巡抚就让韩崶去吧,至于两广总督,也需要一名果于任事之人,方能剿平海寇啊。朕想着,让百龄过去,你等可有意见?”几人清楚百龄这些年办事多有能名,自也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你等传值班章京进来,拟旨吧。”嘉庆对几名军机大臣道,托津当即会意,向嘉庆告退,不一会儿带了两名值班章京进来。

    嘉庆想着这次应对之言,也缓缓道:“这次诏旨,要点有二,对吴熊光,这次犹当严斥,之后,调回京城,给个四品京堂暂候调用吧。但此次诏旨,最为关要之处,在于英吉利之事。你须得写清楚,澳门洋面,是我中国所辖,大西洋人,亦是在中国国土之上居住,纵兵前往澳门洋面,开炮攻打澳门炮台,是冒犯天朝之举,此后若有再犯,朕断不轻饶!试想我中国兵船,可有远赴外洋屯扎之事?既然没有,那他们英吉利人,又如何胆敢驶入澳门?!至于英吉利人所谓法兰西进攻大西洋国之事,也要清楚,外国构衅仇杀之举,本属常见,中国并不过问。先时缅甸与暹罗相互仇杀,前来叩关求援,朕一视同仁,并无偏向,大西洋和法兰西之事,自然也当一视同仁。又何必由他英吉利派遣兵船,前来中国海上强加干预?若是那所谓法兰西僭主,果然派兵到我大清海上,来攻我澳门疆界,天朝自当立调劲兵,即刻加以剿灭,并不需你等前来代为防护!若是你等另有异心,想要占据澳门,那便是犯禁,朕再不会如此客气!这次朕可以准许他们撤出澳门,只要撤了,通商之事,一如既往,但若是他们不撤,那朕也只好刀兵相向了!”

    “臣等遵旨!”几名章京记录已毕,便下去拟旨了。

    果然,这次澳门炮台事件,在嘉庆的高度关注之下,还是很快迎来了有利结果。英国方面毕竟准备不足,不敢当即与清朝开战,看清朝对澳门维护态度强硬,也不再强求澳门,而是退出了南海。一场外交风波,很快重归平静,但法西战争却在欧洲一直持续了五年之久,拿破仑的霸业,也由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对于广州发生之事,阮元很快也有了耳闻,想着吴熊光虽非用兵之才,总也是勤勉任事之人,先前还有过力谏嘉庆不要南巡的直言之名,却因为英吉利之事被罢了官,着实可惜。但这种可惜也不过片刻之念,毕竟这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浙江的海防,而进入八月,前方哨船也已经打探到了蔡牵船队动向,张阿治率领的船队在蔡牵支持下重整旗鼓,已经到了温州海上。看来官军与蔡牵的一场激战,也便只在旬日间了。

    于是,这一日阮元也特意将刘凤诰叫来了抚院。

    “金门兄,眼下有件要事,我只能交托于你了。”刘凤诰也没想到,这日阮元从一开始,言语便郑重异常,道:“眼下蔡逆船队,至少六十艘大船,即将北上浙江,我已调度王军门和邱镇台兵船,准备迎战蔡逆,可眼下这形势……西岩兄过世之后,我们虽然也有胜绩,却还没经历一场硬仗,这一仗,是至关重要的一战。我对前线也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我做了准备,后日便要前往宁波督战。可眼下已经是八月,我知道,乡试就在半个月后,依例我有监临乡试之责,可今年……今年看来我是赶不上了。所以,我想托金门兄一事,今年秋试,便替我于考场监临,如何?”

    “伯元,这……监临乡试几日,我倒是也没什么。可这样的事我也有些耳闻,若是巡抚不在,便应是布政使代为监临,眼下……庆格藩司不是应该快到杭州了吗?”刘凤诰不解问道,原来这时杭州正赶上布政使更换,暂时没有布政使任事,政务还都是阮元帮忙分担,才得以维持下来。

    “金门兄,你看这封信,庆格藩司一时到不了了。”阮元一边说着,一边也取了一封信出来,对刘凤诰叹道:“今年黄河的事,咱们都清楚,洪水暴涨、决堤严重,运船数月不得通行,长中堂和戴中堂一并去了河道,指挥修筑堤坝,直到上月月末,堤坝才终于筑成。当时庆格藩司给我来了这封信,说还有四五日,运河才能通船,这样看来,他这两日能过淮安,就算快了。按这个速度,乡试开始前,他是到不了杭州的。眼下杭州二品文职,我和庆格藩司都不能监临,那也只剩下你了啊?所以,虽然这并非金门兄本职所在,可为了浙江全省要事,我……还是想求金门兄帮这个忙。”

    “伯元,这……这你也太客气了,不过乡试监临,又不是让我出题阅卷,哪有什么难的呢?我……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过几日乡试开场,我便去贡院监试,剩下的,你就放心吧。”刘凤诰听着阮元之语,自忖监考确也并非难事,不过花上几日功夫,自己和阮元同学多年,这样的要求怎能再去推却?便也答应了阮元。

    可就在他将监临之职答允下来之时,却也隐隐有了一丝不快之感……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金门兄了。哈哈,这贡院号舍啊,我上次做巡抚的时候,便想着整修一番,到了今年,终于是修葺一新了。金门兄能替我看看新的贡院模样,待乡试终场之后,我却也要好好向金门兄讨教一番,看看这贡院之景,究竟如何呢。”阮元看着刘凤诰答应了他监考,自然也放下了心,便辞别了刘凤诰,自去准备东进事宜去了。可刘凤诰的内心深处,这时却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个声音:

    “刘凤诰啊刘凤诰,难道在这杭州,你不过只是替阮元做事,为阮元做一只眼睛,不是吗……”

    对于刘凤诰这种微妙的变化,阮元却一时未能察觉,很快收拾好了行装之后,阮元便即东下,很快到了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