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也快到了。
店里总算有了点儿客人,虽然没有了往常的热闹就是了。
我把几个得力伙计都召了回来,然后分批给那些年轻的绣工们放了假。——反正估摸着今年的销路也就这样子,先静观其变为上。
我让绣工们做了些出入平安之类的吉利话的挂饰,放在店里,果然销路还不错。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人们心中恐怕是需要一点儿安慰的。
这天,我跟瑶秋交代了几句以后,换上了那套我很久没穿的长衫礼帽,悄悄从侧门出去了。
那套长衫我自己亲手洗过,因为实在受不了原来那种积满污垢的样子,而我又不想假手于人。
反正家里的人看见孙大少我居然撸起袖子洗起了衣服,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也懒得去想原因了。
侧门出去以后,我转到一条相对偏僻的小巷子,戴上礼帽和墨镜,然后到街上叫了台黄包车。
那地方挺远的,我也没打算走路去。
下了黄包车,我总算回到了这里——一个多月前我经历过生死时速的地方。
门口有个穿着军服的人在把守,我上前小声通报以后,他示意我把包打开。
我苦笑着把包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支左轮手枪。
他愣了一下,如临大敌地一手摁着腰间的配枪,一手拿起了那支左轮。
我也预见到会有这种情况,说道:枪先留在这儿吧。
不必了!忽然有人说道。
我抬起头,良久才发现面前说话的军服笔挺的人居然是
谢谢老板?我冲口而出道。
队长!那个守卫给谢老板敬礼后把我的枪放回我包里,侧身让路。
呃虽然我早就猜到这位谢老板不是一般人,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
他笑笑说道:孙公子跟我们是‘生死之交‘了!这边请!
我尴尴尬尬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在想我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好?
谢谢先生你上次受的伤恢复了吗?半天我想起当时他应该受了挺重的伤的于是硬着头皮问道。
上次要不是孙公子出手,我恐怕已经死了。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正待搭话,但发现已经到了孙先生的房前,于是生生把话吞进肚子。
孙先生这次的状态比起上次更差,我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后世每年的植树节就是为了纪念他的逝世的。
孙公子,他一见我马上开口道,上次连累您,我一直感到很惭愧!
他一开口就道歉,让我对他的好感更深了。我本来就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于是说道:
孙先生言重了!
本来我应该亲自上门道歉的,无奈现在身体状况他说着说着又咳嗽起来,旁边的龄女士赶紧过来帮他拍背。
孙先生无须过多自责,我连忙道,先生应多休养才是。
孙先生稍微止住咳嗽,摆摆手道:不妨事。
我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有人快步进来了。我一看,认得是刚才门口那个守卫。
只见他在站在一旁的谢队长(姑且这么叫吧)旁边耳语了几句,神色很是凝重。
谢队长快步走上来,小声对孙先生说道:
先生,冯大帅来了!
冯大帅?莫非
不多时,只听得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人被迎进来了。
孙先生好!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
咦?原来孙公子也在?这可巧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位陆军巡阅使冯玉祥冯大帅。见到他,我不由得头痛起来——虽然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头痛什么
孙先生,冯大帅是对着那位孙先生说的,上个月听说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对先生不利。咱知道以后,马上让人去把他们给端了!
惹这位冯老哥也够雷厉风行的
有劳冯先生了,孙先生微笑着不卑不亢的说道,倒是刚好连累了这位孙公子。也幸好他出手,不然我们这些人就危险了!
嗯?孙先生这么说什么意思呢?那些人是冲着我来没错,可基本都是给谢队长解决掉的,我也只不过开了一枪而已虽然那一枪的效果好得出奇就是了。
哦?冯大帅看着我说道,不曾想到孙公子原来深藏不露啊!
喂喂,老哥你别看着我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我刚想解释,忽然看见站在我一旁的谢队长悄悄对我微笑着摇摇头。
哦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我无奈地说道。
这样吗冯大帅疑惑地看看我若有所思。
这还是冯大帅你送我的枪呢!我赶紧打开包,用手拿着枪管把左轮枪拿出来放在桌面。
我留意到孙先生和谢队长似乎对视了一眼。
冯大帅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我这枪还真是送对了!
这还真是一言难尽。
行!回头咱让人给孙公子再送点子弹过来!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说老哥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东西我都想还给你了
哦!冯大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孙先生说道,如此真是万分对不住孙先生了!我回去以后马上派人过来保护孙先生的周全!
有劳挂怀了,孙先生微笑道,不过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也不用劳烦大帅了。现在京城里面还不是很太平,大帅该把人留着保护百姓提防乱兵方为上策!
我不禁佩服起来。这句话说的非常圆,有面子也有里子。虽然应该是孙先生他们也是不愿被人监视,表面上更是以百姓为重,还悄悄把冯大帅‘为民请命‘的形象捧了一下。
冯大帅略一沉吟,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只见他转头对外头叫道:赵参谋!
外头有人应了走了进来,看见我之后略一点头,正是我此前认识的那位赵参谋。
吩咐人把东西搬进来!冯玉祥说道。
箱子摊了一地——装着军火弹药的箱子。
孙先生您别介意,冯大帅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这大过年的不应该送这么些晦气的东西,但咱总觉得过意不去。
孙先生笑道:哪里的话!冯先生您送来这些正好是咱们需要的!我们感激不尽!
看来这位冯大帅表面看来大大咧咧,实际上粗中有细啊!他应该猜到孙先生不会接受派人来保护这个建议的,所以早就准备好这些礼物留了后手呢。
我看也正好是时候了。
孙先生,我开口道,这次咱也准备了一点儿薄礼,希望先生您别嫌弃。
我把带来的一个锦盒放在桌面,顺便把那支左轮收回来,然后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幅缎子慢慢展开。
一旁的冯玉祥大帅脸色凝重地看着缎子,一字一顿地念道:
天下为公。
民国十四年即1925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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