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大禹必亡!”
这句话从中年男子口中说出来,语气平静无波,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戚长空知道,那不是盲目自大的妄言,而是有着必胜仰仗,终极自信的体现。
“所有人听好了——”戚长空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身边的十一人能听见,内心的极度恐惧使他声音不受控制带了颤音,他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必须活着回去一个,把这一关乎大禹存亡的重要情报带回雁城。等下我一声令下,每个人往不同方向跑,拿出你们所有看家本领,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谁能把情报送回雁城,谁就是我大禹的英雄!”
话说完,戚长空心里默数三个数,随即一声令下:“逃!”
十一个人当即听令而行,纵身扑向不同方向,使出看家本领,头也不回的闷头逃窜。而戚长空自己却是原地未动,手中长剑一横,双眼死死地盯着中年男子,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戚长空知道,他必须留下来断后,否则他们一十二人一个也逃不掉。
“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跑,你们大禹人实在是没有礼貌。”中年男子神情一冷,左手从背后抽出,食中二指并作剑指斜指地面。
戚长空见状,手中长剑当即蓄势待发,准备阻挡中年男子的攻击,然而中年男子却无太大动作,只是漫不经心地对着面前的空气一扫。
嘭嘭嘭——
逃出去的十一人一瞬间全部栽倒,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芦苇,刺猬一般趴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生机。
戚长空心中颤栗,盯着中年男子,嘴里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半——步——大——能!”
中年男子展现出的神鬼莫测的能力,让他心中一片冰凉,知道今天这个情报是不可能送回雁城了。
“刚入九重天,还当不起‘半步大能’这个称号。”中年男子摆手谦虚道。
“呵——”戚长空颓然一笑,只剩下他一个人,要面对一位半步大能和几十个修为高深的大牙狗,不可能有一点机会。他索性放下长剑,看这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看你年纪也就三十五岁上下,这么年轻就踏入九重天,实乃天才中的翘楚,当是名震双耳之辈,不知高姓大名?”
“金城,方不同。”中年男子拱手道。
“方不同?”戚长空不禁皱起眉头,金城作为雁城的临城,但凡惊才绝绝者他应该都听说过,可脑子里搜索一圈并未找到“方不同”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想到有姓方的高手或者天才。
“戚二公子不必想了,方某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方不同道。
“好一个无名小卒。”戚长空冷哼一声,讥讽道:“不过是做贼心虚,不敢张扬罢了。说吧,猫捉老鼠玩了这么多天,目的为何啊?”
“其实我很想和戚二公子早点见面,奈何听说戚二公子有一式星辰境大能的神通护身,而方某恰又是胆小怕死之辈,所以在确保安全之前哪敢与公子见面。”方不同道,“岂料戚二公子傲气凌云,又或是艺高人胆大,竟没有把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随身携带。可笑在下还费尽心思想要把公子的保命神通逼迫出来,真真是枉费心思。”
戚长空闻言表情大变,瞎伯封印一式神通给他保命这件事,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和他的两位至交好友知道,也就是说他身边的这些人当中必然有大牙人的奸细。
这些人的身影在戚长空脑海里一一划过,可是每一个都是他能够深深信任的,一时间哪能分辨出谁是奸细。再者,在见识到方不同可以把头发和眼睛颜色自由转变后,除了至亲之人谁都有嫌疑。
“没想到连我身边都有你们的人,而我却浑然不知,真是好手段。”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戚长空抑不住遍体生寒,他不敢想象雁城究竟混进了多少大牙奸细,是否有声名赫赫的大家旺族,是否有身居要职的官员,是否有手握重兵的将军?这实在太可怕了。
方不同冲戚长空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红绳一端系着一块破碎的玉块,他拿右手食指挑着红绳左右晃了晃,破碎的玉块在空气里左右摇摆,笑道:“也不知那真正封印着一式神通的项坠在哪里,回去让人进公子房间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呢。若是运气好找到了,拿着它去偷袭一下城主大人,不知会不会有更大的收获?”
“你敢?!”戚长空一下炸毛,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因为若方不同所说成真,以戚无为海之境八重天的修为,怎可能挡得下瞎伯一式神通的偷袭,可以说必死无疑。
戚长空心里苦涩无比,这一式神通是瞎伯给他的保命法宝,岂料现在竟成了威胁他家人生命安全的大杀器,都是因为他的狂傲自大,若是把项坠戴在身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到父亲大人会被自己害死,戚长空持剑的手抑不住颤抖起来,恨不得一剑斩了自己。
“有何不敢?”方不同嗤鼻冷笑,不过马上又换上和煦的笑容,温言温语道:“如若戚二公子愿意放下成见,和我们成为好朋友,我们自然就不会做损害好朋友亲人的不义之举。”
说完,方不同手指一抖,把红绳甩到戚长空面前的地上,道:“不妨告诉你,你父亲已经知道你被我们偷袭了,他老人家雷霆大怒又救子心切,派出了一万精锐前往百荒山寻你,只可惜这一路留下的痕迹都被我们清理的干干净净,等他们搜遍百荒山最后找到这里时,你的尸体恐怕早被鸟兽虫蚁啃食干净了,只剩一堆枯骨,呃,或许连骨头都被鸟兽啃食了,毕竟它们都饿坏了。”
“是悄无声息毫无价值地死去,还是好好地活下去保护你的亲人朋友?”
“你的身边有我们的人,你父亲身边有,你大哥身边有,你妹妹身边有,就连你母亲身边也有我们的人,一旦攻打雁城的号角吹响,我们就会立刻下达诛杀令。到时候这些潜伏在你们身旁,深受你们信任的大牙死士,就会对露出他们的獠牙伺机行刺。或许不能尽数成功,但是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定是难逃一死。”
“然而,你若归顺我们,在下可以用人格担保,你的亲人绝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放心,我们不是让你公开背叛大禹,让你受千夫所指,背负天下骂名,我们只需要你在暗中配合,神不知鬼不觉地配合我们拿下雁城,到时候我们会找一个契机让你站出来,你会成为拯救雁城百姓的英雄!”
“当然,你也可以宁死不屈,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从这天地间彻底消失,很快你就会被人们所遗忘,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不过你也不需要太害怕,因为你死后不久你的亲人都会陆续死去,雁城一破,城主府必被屠戮,你们一家人会在黄泉路上团聚。”
“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雁城被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是因为时机未到,二是因为不想重蹈当年覆辙。当年我们之所以败,是因为我们施行烧杀抢掠的暴行,以致失了民心,而这一次我们会让民心所向,所以我们在找代言人,通过这些代言人向每一个城区的百姓传达我们的善意。而雁城的代言人我们初步物色了十个人选,你便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你若宁死不从,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遗憾,但算不上损失,因为另外还有九个人,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愿意当这个代言人。”
“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家人。你活他们活,你死他们给你陪葬。”
“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后尸体还要被鸟兽虫蚁啃食,值得吗?”
“听说大禹尚云江的浪可以卷下天上的云彩,此等壮观有生之年定要见一见。”
方不同的声音好似有魔咒一般,每一个字都钻进了戚长空的耳朵里,然后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盘旋,一遍又一遍蛊惑和动摇他的意志信念。
戚长空从一开始的镇定与不屑,慢慢地皱起眉头,最后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他的意志和信念在一点点动摇,而后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随之又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露出解脱之色。
方不同密切观察着戚长空的神态变化,当看到戚长空脸上露出解脱之色时,心里顿时大喜,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戚长空这是屈服了。
戚长空突然勾起嘴角,笑吟吟地看向方不同,道:“多谢方兄在我迷失方向时为我点亮灯塔,指引我前进。”
“今后咱们就是兄弟,兄弟间无需言谢。”方不同开心笑道。
戚长空道:“尚云江的浪之所以能卷下天上的云彩,是因为她不曾畏惧,一往无前,如此方能直冲九霄,欲与天公试比高。一朵水浪尚且如此,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及一朵水浪?老子头顶天脚踏地,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纵是死得默默无闻,纵是被鸟兽虫蚁啃食尸体死无全尸,那又如何?即便黄泉路上遇见父母双亲,老子可以问心无愧地拍着胸膛告诉他们,我叫戚长空,是他们的儿子,没给他们丢脸。”
“呼——”
“爽!”
戚长空长吐一口浊气,仰天长啸。
“执迷不悟!”方不同温雅的脸庞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可能是感觉被戚长空戏耍了,只听他语气冰冷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来吧,让我领教一下半步大能的厉害!”戚长空长剑横空,突地虎目怒睁,怒啸长空:“杀!”
他的身影与手里的长剑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剑,撕裂虚空斩向方不同,这一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柄剑。
天地一剑!
戚长空的最强一击!
瞎伯说过,如若他的修为达到海之境七重天,凭此一剑可与半步大能瞪一瞪眼,只可惜他只有海之境五重天的修为。
“无知!”方不同盯着破空而来的这一剑不屑冷哼,可他脸上的表情却端的凝重,一指点出,与破空而来的剑尖撞击在一起。
轰!
巨大的碰撞声好似两座山岳撞在一起,满地的芦苇秸秆被肆虐的剑气和罡气绞得粉碎,气浪卷着碎屑和尘土往四周奔涌。
噗!
戚长空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身体翻滚十余圈才停下。
方不同原地未动,他的右手重新负到身后,只不过他的食指指尖破了一个血洞,正在不停地滴血。
“可惜你修为太低,若有八重天修为,这一剑可威胁我的生命!”方不同沉声道,随即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道:“真羡慕你们这些贵族子弟,生来就有星辰大能指点修炼,我若有你一半,不,有你三分之一的幸运,修为成就定远不止于此!”
“咳咳——”戚长空趴在地上,大口咳血,咧嘴笑道:“你个土鳖!”
“呵呵,我是土鳖,可惜你却要死了。”方不同目光凛冽,右脚一跺地面,有数十根芦苇漂浮起来,对准了戚长空,只听他语气狰狞道:“这些芦苇杆的杆心被我用真元力打通了,我会把它们一根根扎进你的血管里,让你血尽而亡!”
“咳——当老子是吓大的吗?有手段你尽管使出来,老子要是吭一声,老子就是你孙子。”戚长空横眉怒道。
“希望等一会你的嘴还能这么硬。”方不同冷笑,话音甫落,漂浮的芦苇如箭一般射向戚长空。
戚长空怒目而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哟,这位小哥,好没礼貌,杀奴家儿子都不和奴家打一声招呼的吗?”
一道娇声细语突兀地响起,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射向戚长空的芦苇杆突然悬停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