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点点头:“顾荣身上的可疑之处还有很多,我已经让孟岁隔去严加审问了,不论他身上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务必要一丝不落的榨干净。”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汉王遇刺那夜,我去了趟掖庭,想把顾荣交代的那副密道图取出来,但是密道图不见了,我抓住了一个内侍省的内侍。”
姚杳诧异极了,打了个磕巴:“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您,夜闯了,宫禁?”
韩长暮挑眉:“就算是吧。”
姚杳无奈的吁了口气:“那,那名内侍交代了什么?”
韩长暮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将刘同所说一五一十的道来。
姚杳且听且皱眉:“这俩人完全是两套说辞,要么是有一个人在说谎,要么就是两个人都在满嘴跑火车。”
“你说什么?跑什么”韩长暮问。
姚杳赶忙掩饰的一笑:“没什么,就是说会不会两个人都在说谎?”
韩长暮道:“所以,我们要趁着王真娶妻,去探一探王贵的虚实,顺便看看那王忠会不会出现。”
姚杳抿唇一笑:“宋怀德的案子渐渐沉了下来,圣人也不再过问了,宋大人也不再日日去内卫司蹲着了,王忠一定会忍不住的。”
当日晚间,用暮食的时候,绵绵不绝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似乎是一夜之间,砖缝里冒出来一丛丛的碧草,雨水冲刷后的草叶,凝碧如洗。
何振福带着一身血腥气进屋,把晚上炙鱼香气扑鼻的味道顿时冲散了许多。
那鱼肉,不香了。
谢孟夏捏着竹箸,一脸嫌弃的望着何振福,恶狠狠道:“你最好有个能说服本王好借口,否则本王阉了你,送你进宫当太监!!”
何振福拿着几张纸抖了抖,瞥了韩长暮一眼,胆战心惊道:“这个,卑职,有事回禀。”
谢孟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一把撂下竹箸,端着那盘子炙鱼,扔下一句:“糟心的事儿本王可不想听,本王回去让美人给挑鱼刺。”
冷临江和姚杳目送那盘子炙鱼远去,满眼的不舍,最后齐齐愤恨的瞪了何振福一眼。
何振福不明就里,一脸茫然。
冷临江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骂:“何振福,你要么早点来,要么晚点来,正赶上吃鱼的时候来,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何振福更茫然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
冷临江伸出两指拎起何振福的衣袖,嫌弃的直撇嘴:“你自己闻闻你身上这味儿,这血腥气,你是把谁家给灭门了吗?”
何振福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抬起衣袖闻了闻,疑惑道:“没有味儿啊,有什么味儿?”
“......”冷临江气了个仰倒。
韩长暮莞尔,吩咐金玉:“让刘氏再一盘炙鱼来。”
金玉应声称是。
冷临江欢呼不已。
姚杳默不作声的埋头苦吃。
炙鱼不炙鱼的无所谓,韩增寿那位大仙儿坑的她清汤寡水了好几日了,寡的肚子里半点油水都没有了,她可得好好补一补。
趁着这会儿没人跟她抢,她能心安理得的多吃一点。
韩长暮巡弋了姚杳一眼,朝何振福抬了抬下巴:“说吧,怎么了?”
何振福将那几页供词递过去,沉声道:“卑职觉得蒋二亮有些不对,并不像寻常的疯癫,便没有再对他用刑,而是请了包公子过去,包公子发现蒋二亮也中了蛊。”
韩长暮惊得站起了身:“中了蛊?什么蛊?”
何振福摇头:“卑职不清楚,包公子在给蒋二亮用药治蛊,说是一会过来回禀大人。”
韩长暮心头一震,突然有个十分不安的念头,这念头一起,就让他觉得心惊肉跳,他平静了会儿,挥了挥手:“你辛苦了,先下去用饭吧,一切,等包公子过来了再说。”
暮色聚拢而来,整个长安城陷入暗色中,不多时,灯盏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灯火密集之处灿若星辰,而稀疏之地则晦暗明灭。
刘氏端了两盘子炙鱼进来,顺手点燃了房间里的灯火,换了一炷祛味的百合香。
包骋闻着味儿进了屋,他抽了抽鼻尖儿,这炙鱼的香味十分扑鼻,可他却没有半点坐下来用饭的意思,神情沉重的在书案上搁了一支透明的琉璃小盅。
盅里游弋着一条黑红两色的蛊虫,身躯上一道黑一道红的花纹不停的流转着。
“这不是,这不是跟汉王殿下身体里取出来的蛊虫一模一样吗?”姚杳搁下竹箸,看了一眼小盅,惊呼道。
冷临江吓得手一抖,竹箸掉在了地上:“什么,汉王殿下也中蛊了?而且还是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怎么没人跟我说呢?”
韩长暮定睛望着那小盅,似乎要将那条蛊虫刻到心里去,在与之前的一条仔细做个对比。
他望了半晌,转头问道:“灵通,能确定吗?”
包骋点头,声音微冷:“能,在下已经将这条蛊虫,与汉王殿下的那条蛊虫同时驱动过了,能够确定这两条蛊虫是出自同一条母蛊,都是同一种蛊毒,多情苦。”
听到了这句话,韩长暮的心一寸寸的沉到了谷底,他方才突然生出的那点不安,无限放大了。
他的脸上冰寒一片,声音艰涩冰冷,恍若寒风狂卷:“蒋二亮可说了,是谁给他下的蛊?”
包骋摇头:“蒋二亮的情况与汉王殿下不同,汉王殿下中蛊时间尚短,在取蛊的时候虽然有短暂的神志不清,但是蛊虫取出来之后,殿下的神志很快便恢复清醒了,而蒋二亮中蛊时间极长,在下取蛊时格外艰难,在下估计,他的中蛊时间约莫在一年左右,蛊虫已经完全控制了他的心智,他已经完全疯癫了,交代不出更有用的事情了。”
韩长暮面露失望:“那么,依你所见,这条母蛊是否已经成熟了?”
包骋重重点头,脸上的忧愁之色如同浓云不散:“在下担
忧的便是这件事,在下在取出殿下身体里内的蛊虫的时候,以为那母蛊并未完全成熟,最多只能控制七八只子蛊,可今日看到蒋二亮身体里的蛊虫,在下就发现自己错判了母蛊的情形,这条母蛊已经完全成熟了,足足可以控制十七八只子蛊了。”
冷临江听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什么意思,什么母蛊,什么子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姚杳赶忙将那“多情苦”一事仔仔细细的讲给了冷临江听。
冷临江抓住了这件事的重点,急切问道:“那,那,凡是蛊虫,必有宿主,母蛊也不例外,这多情苦的母蛊,寄宿在何处,而下蛊的手段,又是如何的?”
包骋敬佩的拱了拱手:“冷少尹是个明白人,几句话就问到了重点。”
冷临江嘁了一声:“少拍马屁,快点说,我明白不明白,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包骋面露沉凝:“多情苦的母蛊,一般都是寄宿在女子身上,且是年轻女子,越年轻貌美,母蛊成熟的越快,至于下蛊的手段,便是,”他嘿嘿干笑一声,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姚杳。
冷临江不明就里,重重一拍食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看阿杳做什么?”
韩长暮掩口轻咳了一声,尴尬道:“阿杳啊,这炙鱼腥气重,你去小厨房,让刘氏煮几碗去腥的茶来。”
姚杳撇了撇嘴,屁股结结实实的坐着,一动没动,嘁了一声:“不就是下蛊的手段龌龊了一些嘛,有什么不好说不好听的,我来替你说,就是男欢女爱之时下蛊,最能成事。”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目光清凌凌的,一派坦然。
可是韩长暮却是有些遭不住,面色冷清,耳垂却悄无声息的红了。
他转眸望向冷临江,抿了抿唇。
冷临江咳咳的笑了两声,点着姚杳道:“你看你把久朝给吓得。”
姚杳笑了笑,状若无意的掠过韩长暮微微发红的耳垂,低下头继续吃。
包骋顿觉气氛有些诡异,忙开口打破诡异:“阿杳说的倒是不错的,的确是这个法子,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母蛊。”
“是要尽快找到。”韩长暮屈指轻叩食案,幽冷道:“现下已然发现了两只子蛊,不知道还有多少子蛊已经寄到了人身上,还有多少子蛊蓄势待发,为今之计,唯有尽快找到母蛊。”
他手上蘸了些茶水,在食案上写写画画起来:“母蛊寄宿在年轻貌美的女子身上,需要通过一定的手段下蛊,而中蛊之人都是男子,如此看来,”
“平康坊!!”未及韩长暮说完,冷临江便重重一拍食案,案上的小盏应声跳了几下,茶水荡漾而出,洒落在案上,他拍着食案兴奋的大喊:“平康坊,一定是平康坊,下蛊之人一定藏在那里,唯有那里,年轻貌美的女子最多,而达官显贵也最多,而在那里下手也最为顺理成章,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姚杳瞥了冷临江一眼,凉凉道:“看来少尹大人很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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