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脚踏大地，面向西南。
仿佛一步跃千里，周遭景色急速变换。
最终，二人来到一座宫殿的台阶上。
虽然物是人非，可李隆基刹那间脱口而出。
“据百二河山之险，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形胜所在，莫如关中，这是长安！”
“这是华清宫！”
十三朝古都，王者气派独步天下，无可匹敌。
更不要说是李隆基酷爱的华清宫了。
这里始建于唐初，在李隆基执政后得以鼎盛。
即便华清宫周围接到车水马龙，灯光绚霓。
但越千年岁月，李隆基依旧认得出来。
不在其形，在其神。
“剧情简直太好了！都说咱们梦回大唐，谁能想到让唐玄宗来到后世长安，欣赏现代的华清宫！”
“唐玄宗刹那间就认出自己的家，他到底有多爱长安啊！”
“姜大佬到底要给我们多少反转，我们别说猜到结果，连开局都猜不到啊！”
“喂？三舅姥爷么？你赶紧去华清宫一趟，干啥？去看唐玄宗啊！我知道是假的，但万一是真的呢！”
忽然，华清宫广场灯光大放。
无数身穿半臂衫裙，画艳丽唐装的少女们迎风而舞。
周遭传来慢板抒情的古典音乐。
悠扬动听。
“霓裳.....”
李隆基欣喜看向姜河。
但姜河微笑摇了摇头，“这并非后辈刻意安排，而是圣人创作的《霓裳羽衣曲》有残谱流传下来，也只有前半段原汁原味，后半段是靠某位皇帝和皇后凭曲境尝试复原，虽有改动，但总比残谱要好。”
李隆基的音乐才华，历朝历代所公认，尤其擅长琵琶，玩的那叫一个溜。
也就是大唐没有什么摇滚乐队。
不然很有可能全国巡演。
他创作的乐曲足有百余首，能传承下来的都是经典中的经典。
至于眼下的表演。
李隆基看到的并非实时。
就像燕京奥运会开幕式和戈壁那朵蘑菇云。
所听所见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华清宫的表演，是民间纪念大唐开国一千四百年的庆祝活动。
但即使是这般，李隆基依旧感动不已。
想自己谱的乐曲流传千百年，跨越无数历史长河。
后世并未忘记自己！
并不是以一位帝皇，也不非明军昏君，而是以自己所爱的形式为后人铭记！
姜河跟着曲调轻哼：“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李隆基顿时接道：“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后背。
一位跨越千年的盛世帝王。
在这盛大的节目面前，共同吐出两个字。
“大唐。”
“大唐。”
曲谱虽跟原创多有出入。
可李隆基的表情再是享受不过。
后世与天宝，以一曲紧密相连！
感动无数观众！
“此曲横贯一千数百年，经过历朝历代修复完善，即使与我所创大相径庭，却更近乎我心中的完美。”
“有我的痕迹，后辈的痕迹，乃仙国与大唐的共同瑰宝，听此一曲，今生无憾。”
舞蹈结束，一曲罢了。
姑娘们手持颜色鲜艳的花灯，来到广场中心点燃。
花灯徐徐升空，上面绘画着各种人物。
或坐或立，或行或卧，还有许多题字在旁。
李隆基放眼望去，看不懂那些人画姓甚名谁，也不知那些小字写的什么。
“瞧那个。”姜河指向其中一个，“上面是唐高祖，题字倜傥豁达，任性真率。”
“那个是苏烈，高宗时期名将，题字骁勇善战，国之栋梁。”
“飞的最高那个，是张九龄，圣人肯定熟悉他，题字雄厉振拔，思深力遒。”
“至于晃晃悠悠那个，为李隆基，题字，壮年之时爱谁谁，白了头发脑进水。”
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仰天长笑。
笑的放肆。
笑的癫狂。
不似寻常那种看着就是史官下笔，而是后世子孙的俏皮白话。
观众们也看得拍案叫绝。
“果然！果然是反转一个接一个啊，我以为是说他昏君或是中庸之君呢！”
“这也太埋汰人了吧，我喜欢！”
“好家伙，那花灯是谁做的？不怕晚上做噩梦啊！”
“你们就笑吧，也不看看唐玄宗的表情，你见过谁笑的那么疯癫？唉.....”
忽然，画面急速变换。
两人已经回到了花萼相辉楼。
长安依旧华灯大放，遮天蔽月。
李隆基的笑声渐渐小了去。
眼中有无限惆怅。
后世一梦。
初心不改。
足矣。
朗声道：
“瞧后世子孙挺直脊梁，自强不息！朕心甚慰！”
“瞧万邦来朝共处一堂，无愧盛世！朕心甚慰！”
“瞧民族融合情同手足，生民安康！朕心甚慰！”
“瞧长安都城屹立大地，灯火辉煌！朕心甚慰！”
“华夏的火种生生不息！子孙的子孙为重回世界之巅，说出那句‘我要上学，继续当第一！’朕心甚慰！”
“此皇天赐福，畅游后世，即便转瞬即逝，朕亦是终身不忘！”
说到最后，这位帝王已经老泪纵横。
这时，天空飘起白雪。
渐渐的长安城银装素裹，少了几分庄严繁华，多了几分小家碧玉。
百姓们乐在其中，一边赏灯，一边踏雪欢愉。
楼外一片祥和，楼内气氛清冷。
李隆基回首望向夜空，手掌向上，接住几片飘雪。
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如古稀老者。
眼神空洞，表情落寞。
风雪渐大，任由那雪花在身上积少成多。
下方的高力士等人急的直跳脚，生怕把圣人冻坏了。
可没有命令，依旧不敢登楼寸步。
“感染力太强了！这时候什么都不说，仿佛这一刻把一生的话都说完了，古今落差这么大，又被姜大佬说了天宝命运，唉.....何其悲凉！”
“说来说去，他本身也只是以为老人罢了，儿子一个个不争气，还要扛着大唐继续走，换做我也容易脑子进水啊！”
“唐玄宗固然可气，但这时候还只是天宝元年啊！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观众们看的揪心，姜河更胜千万倍！
后世不知，这位可是李隆基本尊！
那傲然于世，不将万物万国放在眼中的唐玄宗！
“先生。”
“后辈在。”
“你带朕去仙国一游，告知将来大势，就不怕朕改变未来？”
李隆基的心智绝非常人可比。
即便有时代的局限性，可他依旧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圣人放心，未来不可逆。”
姜河的肩膀上同样堆积了不少白雪，同这位帝皇感受漫天寒霜。
无论在穿越期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对历史的滚滚车轮丝毫没有影响。
系统即便没有介绍这一条，但相信这是不变的铁则。
可看作是在李隆基知晓未来起，历史就进入拐点，然后造就另一个未来时空。
李隆基闻言后，眼神骤然一凛。
“先生是说，今日相会，朕说见所闻所知所学，都不可能成为先生所处仙国的祖先？”
“这是何道理！”
“这是谁定的道理！”
呼——
狂风大作！
吹翻了许多花灯。
下方百姓叫苦不迭。
“圣人息怒。”姜河叹息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是肉身凡胎可以改变。”
寒风呼啸。
打翻了望台上的火盆，燃烧在罗帐之上。
瞬间，大伙弥漫！
但两人依旧对视着，无动于衷。
“老天？”李隆基的毡帽被吹飞，白发肆意飞舞。
“老天又如何！”
“朕乃大唐的圣人！”
“朕是这天下的神！”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忤逆朕！”
“朕若不愿，这老天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