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雪。
极冻严寒。
在群山叠嶂之间,尽是白茫茫。
有敌军侦察机呼啸而过,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下方尽是晃眼的雪层。
“这该死的鬼天气,当年就算拿将军从俄国撤退,温度也只是零下30摄氏度而已,还是早些回去喝着热咖啡,吃着烤肉更舒服。”
“这鬼地方除了北极熊,不可能又人类行军伏击。”
轰轰轰——
战机发泄般的放了几十发子弹后,径直南反。
当天空中再无引擎呼啸,只剩狂风时。
地面雪层忽然动了起来。
一个个身披白色斗篷的战士从雪堆中站起,拍了拍冻僵的脸部肌肉,快速搓手恢复温暖。
除了白色斗篷,身上只是夏季军装,有的战士连胶底鞋都没有,只穿着薄薄的老布鞋。
足足数万人!
数万人趴在冰冷的雪地中!
冷风刺进单衣,钻进鼻腔,冷空气被吸入肺部。
眨眼睛就像冰扎一样,鼻子和胡子被冻得坚硬异常。
司令员起身后没有第一时间下达继续前进的命令。
他脸色沉重的急奔数步,扒开一层雪。
那雪层上,刺目的血红色越来越大。
一名战士。
一名脖颈和胸膛全部中弹的战士。
没有痛呼!
没有移动!
就是在被射中那一刻,也宛如铁石般于大地扎根!
“卫生员!卫生员!!!”司令压低声音嘶吼,他想按住战士的伤口,可鲜血根本止不住分毫。
“到——到——”
卫生员艰难跨过雪地来到身旁。
只看了一眼,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就轻微颤抖。
眼泪瞬间流淌下来,咬牙摇了摇头。
“司、司令.....”
“我在,我在这!”
“我.....中弹了么.....怎么感觉不到....疼....”
司令员鼓起难看的笑脸,“没有,就擦破点皮,没事啊孩子,过两天就好了。”
“好想喝.....喝一口热水....”
“我给你烧!我给你烧孩子,一会就好——呃呃呃呃——”
司令员说到最后,想要怒吼咆哮,可只能用手臂挡住面部,发出低沉的嘶吼。
怀中那名小战士。
咽了气。
在最后时刻,就连一口热水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只是一口热水。
“全体都有!”
“原地活动十五分钟后继续前进!”
“务必快速进入长津湖地区!”
说话间,他将身体上唯一的御寒装备,一顶貂皮棉帽扣在了卫生员的头上。
卫生员没有扭捏,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后,继续活动身体。
他明白,自己多一份温暖,就多一份清醒,战场上就能多杀一个鬼子!多救一个战友!
镜头再次骤然太高,于半空中俯瞰。
时针拨动速度加快。
过了许多个昼夜。
镜头急冲直下。
“咳咳——”
茫茫白雪,漆黑长夜。
姜河艰难行走在雪地中,因面北而行,被狂风吹得张不开嘴。
那是预告片中的场景。
周围尽是挂霜堆雪的白色山林。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存在。
第三期从开播到现在不过短短五六分钟。
可观众们的心早已随之牵动。
画面就像是一人对抗整个世界。
而历史的大背景下,又何尝不是新生华夏硬抗那些世界强国,行走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之中。
“什么人!”
忽然,前方十几米开外跳出两个‘幽灵’。
就连观众们也根本没有发现。
短短距离,竟有人趴在那片小高地上!
最初两个跳出来后,从小高地上站起来一个个,足有百人之多!
与雪堆融为一体!
姜河的鼻子发酸。
单单见到这些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内心情感就如汹涌波涛。
“后辈姜河,来自七十年后的华夏子孙。”
没有抱拳,没有作揖。
而是恭恭敬敬鞠了一礼。
当得起!
最先跳出的两名战士面面相觑。
在老早之前他们就见到了姜河的身影。
但并未穿着敌军的衣服,也没有携带长枪短炮,身后更没有什么跟随者。
大家都以为是半岛背部的难民。
怎料一开口是地地道道的华夏汉语。
而说的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连长,他说自己是华夏人,从好几十年后来的,是不是脑子冻坏了啊?”
小高地上的连长眼神坚毅,他沉声道:“不管是什么人,他撞到我们阵地上都暂时不能走了,把他带过来,看看身上有没有武器。”
这次穿插敌后布防,就是要在敌军的回撤路上予以阻击。
若是走漏风声,整个西线部署全部化为泡影。
所谓阵地。
不过是用人类的身体,人类的体温在雪中趴出的个个小坑。
没有战壕!
没有热水!
就连一块遮风避雪的木板都没有!
有的,只是怀中的那敌军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破步枪!
当姜河趴在战士们身旁时,所有人都投来好奇的眼神。
那一双双眼睛。
乌黑透亮。
里面仿佛蕴含着无数光芒。
就连这黑夜都侵蚀不了半分。
世界上最美的双眼。
......
乡村那破旧的学堂中。
孩子们围左在老先生的身旁,好奇的对着屏幕吵吵闹闹。
第一次看电视,难免激动。
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么多大哥哥趴在雪地里。
“老师,他们不冷么?冬天应该穿棉衣吧。”
“不对不对,天冷了应该穿羽绒服,去年我妈妈给我寄回来了一件,冬天穿上可暖和哩。”
“你们都不对,他们拿着枪啊,肯定是要打仗,打仗的话当然要.....隐蔽!对,隐蔽!”
“切,我们又不傻,我们是好奇为什么他们隐蔽的时候,穿的这么少,老师,您知道么?咦,老师怎么流眼泪了啊?”
独臂老人紧紧望着小小的电视屏幕。
虽然画面不轻,可依旧能看出那阵地的轮廓。
竟与记忆之中分毫不差!
他的思绪回到数十年前,那个傍晚时分,和那战友那坚毅的面庞。
“我们六连!必定完成组织交代的光荣任务!”
“在死隼岭不放一个鬼子南反,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一条枪,也要狠狠扎在阵地上!”
“请组织放心,请人民放心!”
这啊,是与六连长最后的对话。
而自己,便是传达命令的人,亲自目送他们南下的人,也是最终发现他们的人。
战争结束后,坚持退伍来到偏远的小乡村支教。
就是不想再看到任何类似的惨剧。
培养新时代的花朵,尤其是无人问津无人关心的野花,更要悉心呵护。
“老师?老师?您怎么哭了?”班长拿出朴素却白洁的手帕递了过去,眼中尽是关心。
“没事,就是人老了容易掉眼泪。”老先生擦了擦眼角,微笑道:“孩子们,不是那些大哥哥不想穿得暖。”
“而是在当时的年代,是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