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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叫聂尘,本店叫做聂师傅统一面馆。”郑芝龙一看这和尚喜欢,赶忙报上名谓。
长海听了,忙道:“原来是聂施主。”
“大师喜欢,今后常来便是,不过多替我们宣传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聂师傅统一面馆,我们是从大明刚来的,很多人还不知道。”聂尘笑眯眯的说着,把自己店面的地址告诉了长海和尚。
长海牢牢记住,一边把旗幡上抄下来的诗小心的放入口袋,一边有感而发的说道:“贫僧从小跟着师傅云游四海,去往八方,吃过的荞麦面不下千碗,但聂施主的面,却跟别处截然不同,不似我日本的面,原来是从大明传来的,难怪如此。”
他左右看看,发觉的确无人问津这处小摊后,毅然绝然的道:“聂施主放心,贫僧到平户来,是受人所邀来祈福求神的,既然尝到施主面食滋味,当然要替施主广为宣告,这份力,长海义不容辞!”
和尚说话文绉绉的,跟寻常倭人粗鄙不堪的形象大相庭径,聂尘等人越发觉得有趣,于是也向他道谢。
长海还有事,背着木箱慢慢离开,还别说,他吃过面后,又有倭人络绎而来,僧人在日本很有地位,极为受人尊重,长海和尚在小摊上带了个头,很快的就有人随后而坐,这些人都是看到有和尚在这里吃面才来试一试。
没想到一试之下,个个连舌头都要嚼碎了吞掉,加了乌香壳粉末的荞麦面韵味十足,不管聂尘放佐料的手艺多么拙劣,那份奇异的口感,依然令食客们回味无穷。
最关键的是,这种面吃了还想要。
一担面,在剩下的小半天里全卖光了。
郑芝龙都喜出望外,没口子的称和尚果然是吉兆,连嘴都是开过光的。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聂尘和郑氏兄弟天天都挑着担子,在城下町售卖,那面高高插在摊子上的旗幡,逐渐的有了名气,只要到了饭点,来“聂师傅统一面馆”摊子上吃面的倭人,多了起来。
“哈哈哈哈,今天运气真好,一个中午就全卖光了。”挑着空担子回到店面里,郑芝龙乐呵呵的直笑,他把荷包里的铜钱叮里当啷的丢到桌上,摞起高高的一堆。
“十五文钱一碗的生意,不算大买卖,却是我们乌香成熟前谋生的手段。”聂尘把铜钱拿起来看了看,看到上面铸的是德川幕府的年号,于是随手扔进钱柜里:“再过得几天,来店铺里吃面的倭人多起来,就不须去城下町摆摊了。”
郑芝龙巴不得这样,于是喜道:“正是正是,担着小摊到处走像货郎一样不大好看。”
聂尘抬眼望他:“你误会了,我们不去城下町摆摊,而是去歌舞伎町摆摊。”
“啥?”郑芝龙傻眼了:“为什么?招牌不是打出去了吗?”
“你忘了李旦的悬红了?”聂尘眯起眼,坐在桌子边把两个铜钱在手里颠来颠去,铜钱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洪旭说,那些倭人很可能就躲在歌舞伎町里面,不进去找找,怎么得悬红?”
一说到悬红,郑芝龙眼睛就亮了,不过他还没说话,聂尘就把在店里打杂的洪旭等五人叫了过来。
这段日子下来,五个人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全都能自如走动,动手打架虽然还不行,不过挑担荷锄力所能及。
从昨天开始,聂尘就已经分头派他们出去,吩咐了任务。
他并不担心这几个人会逃走,正如洪升所说,平户是个岛,日本又是最重路引制度的国家,逃犯除了上山落草,几乎没有活路。
聂尘眼神锐利的看着他们,问道:“让你们出去打听的消息,可有回音了?”
“有!”洪旭第一个答道:“杀害黄老汉的凶手,一共有两人,都是九州浪人,在平户厮混的家伙,靠给倭人商贾当低级家臣为生,很多人都认得他们。”
陈衷纪道:“两人一个叫做片山五郎,一个叫做佐佐木次郎,专门负责替放高利贷的倭国商人收账。”
独眼的杨天生也答道:“那日行凶,是因为黄老汉借了一个高利贷者的钱,到期未还,这两人就上门闹事,要抢黄老汉的东西,黄老汉自然要拼命,两人下手没有轻重,伤了黄老汉的性命。”
聂尘吁了口气,和郑芝龙对视一眼,赞道:“果然是在平户混老了的人,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打听得一清二楚,那两人躲在哪里,可明白了?”
“一定在歌舞伎町,除了那里不会有别的地方。”洪旭笃定的说道:“但里面剧场酒馆繁多,可以藏身的角落数不胜数,要打听出来,须花点时间。”
“时间呐。”聂尘把一枚铜钱在手指尖上转了个圈,摇摇头:“我们时间不多,黄老板的仇耽搁不得,若是在李旦义愤消散之后再搞定这件事,那我们就算杀了这两人也效果不佳。”
洪旭等人为难的互相看看,道:“我们都是有罪之身,出去公开露面恐怕对恩人不利……”
“无妨,你们以我店里伙计的身份出去就妥了。”聂尘把放在地上的面摊指了指:“你们五人,每人担一副面摊子出去,到歌舞伎町售卖,以此为掩护探听消息。”
“这样好,即替我们的面馆做了宣传,又可打探消息,一举两得!”郑芝龙也拍手叫好,洪旭五人当然没有异议,于是第二天,平户街头又多了五个挑着面摊售卖的人。
而李旦那边,聂尘也刻意留意了一下,李旦的悬红果然没有被放出来,李国助死死的把它捏在手心,无人知晓。
对此,聂尘和郑芝龙深有感触,只觉得中国人在倭国分离崩散,并不团结如铁板一块,就连华人领袖的儿子,都有私心作祟,难怪会受倭人欺压。
但反过来想,聂尘觉得时机大好,李旦的悬红等于只有自己两个人知晓,一旦得手可独得李旦的嘉奖,这份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洪旭等人很有效率,挑着担子在歌舞伎町混了一天,晚上回来时,就有了回音。
“他们躲在山鹿馆。”洪旭在油灯底下,向聂尘汇报,两人身边不远处,郑芝龙正推着小磨,磨着乌香粉。
“你们亲眼见着人了?”
“见着了,错不了,就是他俩。”洪旭肯定的答道,语气不容置疑:“他们在山鹿馆内院当护卫,不在门口,要不是我借着给一个倭人送面食进去的机会,还看不到他俩。”
“山鹿馆,是个什么地方?”聂尘摸着下巴,沉吟道。
“是歌舞伎町最大的一家剧场,里面有游人歌舞伎和若众歌舞伎表演,是平户最为豪华的一处,外地来的倭人客商一般都会在里面寻欢作乐,挥金如土。”
边上的郑芝龙闻言好奇的插了一句嘴:“啥叫游人,啥又叫若众?怎么歌姬还分种类?”
洪旭脸上不自然起来,摸摸头,眼神飘忽的答道:“游人歌舞伎,就是寻常的女子歌姬,而若众歌舞伎,就……是一些貌美的男人。”
“男人?”郑芝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胳膊,叫道:“倭人也好男风?”
洪旭笑笑,道:“倭人这边迂腐得很,学了大明不少东西,这好男风,也是从大明学过去的。”
“管他男风女风,与我们无关。”聂尘赫然起身,油灯的光被他带得闪了几闪,只听他道:“明日我们就去一趟山鹿馆,取他二人脑袋给黄老汉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