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条小船其实并不小,都是双桅的快船,起码比真正意义上的小船要大上好几倍,说它们小,是和夷州船队里的巨舰比较而言。
这些船比亚齐人的桨帆船要粗上一圈,最大的一条足有一百料,桅杆很高,当挂了满帆时,它们跑起来就跟箭一样快。
“南洋最常见的海盗船。”靖海商行资格最老的船老大施大喧很专业地说道,他眯着眼,盯着远处的船影,那些远处的桨帆船看起来不比豌豆大多少:“在占城和苏禄国一带很多,不过这边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还不是头一回来满刺加,当然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了。”颜思齐笑道,摸了摸胡子:“这些家伙看起来很讨厌,要不要干一仗?”
这话是对聂尘说的,却惹来周遭一群人的兴奋,施大喧等人纷纷开始卷袖子。
“将来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这些家伙在这里总是碍眼的,能赶走最好。”聂尘点点头,抬头扫视。
迎着他的目光,施大喧等人露出渴望的神情,他们纷纷悄然把脸朝前凑了凑,希望这样落在聂尘眼中会比别人大一点、显眼一点。
果然,聂尘点了脸看起来最大的两个人的名字:“施大喧、钟斌,你二人带五条船,去打前锋,由施大喧指挥,我们准备上岸看看,务必要先把道路扫清!”
“得令!”
“放心吧,龙头!”
两人喜出望外,抱拳拱手高声答应了一声,乐滋滋的去了,其余的人自然一脸失望,看着他们的背影羡慕不已。
庞大的船队就在海上落了帆,此刻天上西风正劲,海面微浪起伏,正是搞事情的好天气,水边没雾,一目千里,视野极为良好。
聂尘不用千里镜,就能看到那几条从淡马锡岛上窜出来的桨帆船在岸边迟疑徘徊,显然这些海盗本来是想出来捞一票的,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么大规模的一个船队,就好比几条野狗碰上了一群河马,他们很想下口咬点肉,但又害怕不敢,放弃了又可惜,所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定远号上的人就没这么多顾虑了,他们单纯的在看热闹,水手们拥在舷墙边,指指点点,活像等着看一场戏。
这些汉子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团,很快的又分成几个大的人堆,里面吆三喝四的,很明显,他们在下注。
施大喧和钟斌动作很快,他们从定远号上下去后分别上了两条福船,升起黑旗,其中施大喧的黑旗面积要大一点,这就表明这次以他为主。
两人的座船一前一后的驶出船队,另外三条福船紧紧跟上,船都扯起了满帆,帆都是硬帆,瞬间吃饱了风,鼓囊囊的推动木头船身劈波斩浪。
远处的几条海盗船仿佛吃了一惊,他们毫无阵型的分得很开,散落不成团,看起来根本不像要动手的样子。
五条大福船都是三桅船,一旦跑起来比双桅船要快得多,眨眼的功夫就逼近了过去,不过炮声没响。
“施大喧终于懂得沉住气了。”有人笑道:“这个急性子若是在以前,早就把炮打得山响了。”
聂尘听了,嘴角扯了扯。
这就是高强度的训练和填鸭式灌输理念的效果,这些个海盗,终于有点海军的样子了。
无论是在夷州,还是在这次来马六甲的海上,聂尘一直没有放下对手下人的教谕和训练,他邀请葡萄牙军官一次又一次的过来给他们上课,从火枪队列到战舰队列,从排队射击到海上阵列射击,白人们把欧洲海军的理念通过生硬的汉语和通事的翻译灌入这些汉子的耳朵里,一遍又一遍。
当然,里面听得最仔细的还是聂尘本人,虽然他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事,多数时间还出门在外,不过,只要有空,他就像浸在水里的棉花一样疯狂地吸收知识。
他对操舟不在行,所以由洪旭来做,不过战斗的指挥,他一直是亲力亲为的,现在派施大喧和钟斌出去赶走小海盗,就是想看看这两个最彪悍的手下独立指挥时有没有把新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到最拿手的工作里去。
现在看起来,有些改变了。他心想。
五条福船排成一个v字形,施大喧的船在最前面,另外四条次第在后,对着不知所措的海盗船正面冲去。
片刻之后,双桅船们终于回过神来了,它们稍微掂量了一下敌我之间的分量,很明智的掉头就跑。
施大喧船上桅顶上的旗号一变,五条船立马随之改变阵型,后面的四条船加速冲了上去,由v字改横队,左二右二包抄而去。
施大喧的船稳居中间,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对着一条双桅船直逼而去。
福船都是经过改造的,第二层甲板两侧开了口子,每一侧都布置了重量不等的炮,这五条船当中火力最弱的也装了二十门以上的六磅炮,当一扇扇遮浪板掀开后,黑洞洞的炮口像伸出洞口的龙头,随时都要吐火。
这样的火力,对付看上去只会贴身跳帮的桨帆船,应该很轻松。
双桅桨帆船一共三条,被困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转圈圈。
他们想跑,跑不掉,左右前方都是福船,背后是海岸。
打的话,很危险,所以不敢打。
定远号甲板上的喧嚣达到了白热化,聂尘耳边隐隐听到有“我赌一刻钟”“我压半刻钟”的喊声传来,下头的水手似乎比派出去那五条船上的人还要兴奋。
同样的,颜思齐等人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们捏紧了拳头,等待炮响的那一刻。
但是等来的,却是三面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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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铆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施大喧和钟斌表情如何,不过他们在顿了片刻后,还是派出小船,靠上了海盗船,再过了一会,就发出旗语通知船队可以靠岸了。
“留两条船在海上巡弋警戒,一东一西。剩下的都跟着定远号等一等,通知施大喧派人测量一下港湾的水深。”聂尘却无所谓,他下令道:“若是港湾水够深,我们就从这里靠岸上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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