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竟都是熟人啊?”
白宋轻声一句,缓步到了桌前。
先是自然地摸了摸香儿的小手,然后把目光投向郑凉秋。
郑家小姐眉头轻皱,微微低头。
再见此人,这家小姐倒是有些尴尬了。
白宋给郑凉秋打了招呼,抬眼看看在一边惊若寒蝉的纨绔少爷,问了一句:“郑大少,别来无恙啊?”
“白白白……”郑行知嘴皮子打颤,一个字在嘴边翻来覆去地嘀咕,唯唯诺诺的模样哪有半点儿纨绔的模样?
郑行知哪知道今日赴宴会遇到这个大魔头?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
心里把那个张老板给恨透了,却又不敢说什么。
郑家少爷是真怕了此人,他可是清楚的,这个寒门非但打了自己,还闹得整个郑家都不得安宁。
要不是这人闹出来的事情,郑家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如此难受。
更不会有陈家进入蓟县妄图挑战郑家的局面。
他早便知道白宋回来了,家中长辈便连翻告诫他不能再去招惹此人。
这郑行知年纪虽是不大,但脑子灵活,看得清局势。
白宋一人搞得全家不得安宁,哪儿是他一个小屁孩子敢去招惹的?
所以这几日也就没敢外出,想着先低调一阵子。
今日出行,完全是因为在家里关得太久,实在是憋不住了。
暗想也就出来吃个饭,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来了这酒楼。
如今可好,出门就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只恨出门时未及察看黄历。
郑凉秋见弟弟如此紧张,请打精神朝白宋一笑:“白公子,往日那些恩怨,还请看在香儿的份儿上就此过去了吧?以前是郑家多有得罪,今日宴席,小女子先自罚三杯以作赔罪。”
说完,郑凉秋不等白宋回应,自己接连喝了三杯酒。
今日宴席的酒乃是夏家酒庄推出的新品烈酒五粮液。
其酒浓烈远超世俗之酒,一连三杯下肚,郑凉秋两颊瞬间飞来红霞,眼中闪着一层水雾,楚楚动人,吐息之间更兼唇齿留香。
香儿轻轻拉了拉白宋的衣角,轻声道:“相公,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郑姐姐在你来之前便几番赔罪,说了相公许多的好。”
白宋本对这郑家小姐无甚好感,但香儿都亲自开口了,也不必再去计较。
更重要的是,这半年经历了许多,往日那些仇怨也在白宋心里消散了不少。
白宋心里平和了些,但还没表态。
郑行知也急忙地说道:“对对对,我……我也自罚三杯。”
说完,郑行知也自己倒酒,一路猛灌。
后面被无视的张老板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东家,这……这真是郑家的公子小姐?”同行的一个伙计小声问道。
张老板回头瞪了一眼:“这还能有假?”
“怎么看着两位很怕那个白宋啊?”
张老板心说自己要知道是为什么,又何至于露出如此惊骇的表情?
张老板实在想不明白,这郑家不是跟林家的赘婿有仇吗?
寒门赘婿殴打郑家少爷的事情,当时可是在幽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随后郑家便开始针对那寒门赘婿,听说那寒门被逼的走投无路,几如丧家之犬。
后来突然音讯全无,还以为是死了。
就算死讯是假的,现在人又出现在蓟县,同时又出现在了郑家少爷的面前。
这郑家少爷什么人?
见了仇人还不直接冲上去直接打人?
这里可是蓟县,郑家的地盘!
出了名的纨绔少爷怎么会害怕一个寒门?
一肚子的问号冒出来,张老板一头雾水,未想明白,厅外伙计送来今日的主角蜜釀熊掌。
光是这熊掌便花了张老板十两银子,今日一桌酒席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眼看着厅中四人和和美美说着闲话,张老板自己的位置都没留下。
今日这酒席散了,白宋也受益匪浅。
也难怪人家的酒楼高级,光是食材都比自家酒楼多了许多。
不单单是熊掌,甚至还有牛肉。
初见时白宋还有些好奇,心说古代吃牛肉不是犯法的吗?
后来又听郑凉秋解释,那些老死、病死、伤死的牛,在售卖之前可以向县臣报备,只要记录在案,那就是可以卖钱用于食用的。只要不大肆宣扬,富贵人家里总能吃上那么几次。
白宋心里盘算,自家酒楼也得弄一些高级点儿的食材回来。
郑凉秋听说白宋在蓟县开了酒楼,借口要去看看。
其实是想借着香儿在场,多与白宋接触,尽可能地避免日后再跟郑家起冲突。
一桌菜吃了半个时辰。
白宋在前方带路,让郑凉秋去参观自己的酒楼,随口问问郑行知,问他要不要去?
郑行知哪儿敢跟白宋同路?连连摇头,借口说还有他事。
见白宋离开了尚源酒楼,郑凉秋颓然地重新坐下,惊魂未定地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没有被打。
偏在这时,张老板鬼鬼祟祟地摸到厅中,悄悄地想问问大少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没等自己开口,郑家少爷突然恢复了纨绔的本性,一壶没喝完的酒就泼在了张老板的脸上。
“吗的!你是要整死小爷是吧?”
张老板被泼的一身,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行知三步走到跟前,一把揪着张老板的胡子,啪啪两巴掌甩在脸上,瞬间给张老板两边各留下了一道五指印。
“以后再敢请小爷来你这破酒楼,信不信一把火把你的家当给烧了?!”
“郑少爷……这……这……这是为何啊?”
张老板满心哀怨,自己陪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不说,反倒挨了两巴掌,这叫什么事儿?
郑行知气愤难平,又不想在此多留,甩开张老板自己走了。
店里的伙计躲在一边不敢干预,见郑家少爷走了,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东家,您没事儿吧?”
“你眼瞎了?这能没事儿?哎哟哟……快给我拿药去!”
……
今日的饭局哪儿出了问题,张老板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但有一点是看清楚了,想利用郑家来对付对家的寒门不好使。
而郑家如今也不是当初如日中天的时候,除了郑家,还有陈家可以借用。
黄昏时候,两家酒楼各对着都有些客人,两家都在讲书,场面虽然热闹,但大家还算作相安无事。
尚源酒楼门前,张老板挪出了一张躺椅坐着,脸上敷着冰袋,翘着二郎腿,望着对面的东来酒家越发不忿。
“给我瞧好了,郑家的人怕你,陈家的人可不是随便好惹的。”
这张老板虽是姓张,却跟陈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准确来讲,这家尚源酒楼就是陈家的产业。
这张老板身为东家,而酒楼的地契在陈家手中,酒楼在开业之前,也是陈家出资建设起来。
张老板只是负责管理。
而陈家作为传统的士族,为了跟商户撇清关系,从来不会让本家人来打理生意。
这也是陈家跟郑家本质上的不同。
在陈家的家产中,有一大批不挂在自家名下的商业,尚源酒楼只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为何在众多士族都走下坡路的时候,陈家反而声势更甚,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家主的眼光独到,知道赚钱才是延续家族最好的途径。
夜渐深,说书散场,客人们纷纷离开。
正当人流自酒楼离开时,却有几人到了尚源酒楼的门口。
见此几人,张老板立即从躺椅上站起来,急忙迎了上去。
来人多为家丁装束,为其中一中年衣着华贵,却不似商人办穿金戴银,带着一股文风气息。
张老板在此人面前,似是要比面对郑家的公子小姐还要恭敬,双手抱拳,鞠躬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中年见张老板脸上的冰袋,眉头一皱:“你怎么搞的?”
张老板立即摆出一副苦相,连连求苦:“陈三爷,您怎么才来啊?小弟近日来被人逼得好苦啊!”
“呵?你真乃怪事,还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三爷,您瞧瞧咱这脸上。这不仅是欺负到小弟头上,还是欺负到了陈家头上了。”
陈三爷脸色一沉:“还有人敢不把陈家放在眼里?”
“可不!”张老板身后伙计立马接话,恨恨地说,“就是那个郑家的纨绔少爷,咱家好意请他吃饭,上来就给东家两巴掌!”
“郑家少爷?”陈三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事可就不好办了,郑家少爷乃是郑太阿的独苗,这人可不要去招惹。张兄,你这……”
陈三爷话音未落,张老板回身就是一巴掌甩在伙计的脸上:“谁叫你说话的!”
啪一声脆响,伙计被打得蒙圈了。
陈三爷也是不懂,错愕地看着张老板:“这……”
“三爷,您别听他胡说,兄弟脸上这两巴掌可是对面这家的打的。”
张老板把手一指,指着对面的东来酒家。
今日,东来酒家讲书更晚,里面的客人还没有散去。
远远看着,东来酒家人满为患,不时还有叫好的声音传来。
这陈三爷一愣,皱起眉头,问道,“东来酒家?张兄不是说已经开不下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