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撩过草原,扫下一片草灰。
一支看不见头的马队在草原的夜里驰骋。
队伍很长很长,不知多少人。
突厥人的行军少有规矩,显得十分零散。
这支突厥队伍已然失去了六年前的战斗力,自归顺大唐以来,草原军队编制所见,士兵久疏战阵,没有训练。
整个队伍像是失去了獠牙的草原狼,正因如此,才会在同吐谷浑汗国的小规模战斗中屡屡吃瘪。
现在,一支三万人的部族联军集结,已经是原颉利可汗带领下的突厥部族所能召集来的全部军力。
他们决定跟唐军汇合,一起抗击吐谷浑汗国的入侵。
但是,他们已经比既定的抵达时间晚了足足三天。
从队伍零零散散的行军途径来看,这支队伍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首先便是首领内部的分歧。
突厥世代跟汉人为敌,如今成为了汉人的盟友,共同打击同属于草原的吐谷浑汗国。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被很多人所排斥。
加入如今的新可汗虽是颉利可汗的一脉血缘,但上一任可汗是降唐后被大唐天子任命的,他的儿子继承可汗之位,对于一直生活在草原的突厥人少了很多威信。
再加上突厥的一族中曾有一个汉人担任过星辰可汗,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的。
如今的突厥问题很多,很难有个人能站出来收拢人心。
若非此次吐谷浑汗国入侵草原步子迈开太大,也不会有今日的联军出现。
现今突厥可汗古夕是坚定的降唐派,阿吉巴朵是他身边的亲信。
正是二人合力召集起来的这支联军,这二人十分着急,想要快速与唐军汇合。
毕竟唐军是为了他们来打仗的,如果他们都没有冲在第一线,以后如何能在大唐抬起头来?
巴朵看了看地图:“再过四个时辰,应该能抵达鹿口山。”
古夕则是回头看了看自己零零散散的队伍,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不需要对自己的军队抱有什么希望了,只希望能安安稳稳汇合就行。
可就在这时,一声狼嚎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狼群!”
有人惊呼一声,指着草原里黑暗的边缘大喊。
狼群?
对于突厥人而言,狼群不算什么。
可当巴朵和古夕看到队伍侧方月色下的黑影时,两人几乎同时抽了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无法计数,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不是狼群,而是狼潮。
一声狼嚎过后,无数的狼仰天长啸作为回应。
声音传递很远,数万人的马队都引发了骚动。
马儿吓到了,好多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有些马儿逃离了队伍,直接冲进了黑暗之中。
长长的队伍,忽然变得如切断的蚯蚓一般,在一片苍茫中扭曲蜷缩。
“不要慌!控住马,保持队形!”古夕大声喊道,“狼群再多也不会有我们的人多!只要调单便会有危险。”
突厥人了解狼群,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大家都稳定下来。
狼群是不会攻击同样成群结队的队伍的。
只要大家抱在一团,不要走散,等到天亮,狼群自然会散去。
当然大家也清楚,这么多狼聚集在一起,绝不是狼群本身的行为,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几分钟后,队伍开始安定,大家集结一起继续往前,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巴朵看着侧方的狼群,果真如大家预料的一样,狼群只是从旁看着,一路相随,在这只数万人的军队面前,一群牲畜依旧是不敢靠近的。
但是,巴朵的心里隐隐不安。
既然是有人在操控这样的狼群,那对方绝不会贸然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今夜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平静。
“都把刀拿上,随时准备应对!”
巴朵高喊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刀的。
话音刚落,另一个方向突然亮起了一阵火光。
“杀!”
喊杀震天,一支军队突然出现,从狼群对面方向冲杀过来。
战斗一触即发,来得突然,黑夜里根本分辨不出敌军数量多少。
这时候任何调度都已经晚了,古夕抽刀大喊应战。
两支马队交锋,接触的一瞬间连第一刀都砍不出去,马儿和马儿硬生生地撞在一起,这回拼的是谁的马更壮实。要是马儿撑不住的倒了,人落在地上,一瞬间就会被踩成肉泥。
又或是骑马的技术不行,一个不稳掉落,结果也是一样。
乱战开始,巴朵也不管了,一人冲入敌阵。
曾经的突厥公主,为了带领族人壮大,早已经丢掉了女人的身份,数年训练让她比草原的男人还要勇猛。
但是,两军战斗比拼的不是个人的勇武。
而是战术的运用。
这一次,突厥联军仓促应对,以薄弱的侧方应对敌军突然的正面冲刺,第一次交锋,队伍瞬间被冲散,长龙一样的队伍瞬间被搅得一盘散沙。
巴朵一回头,发现身边除了几个阿吉族的亲信之外,自己已经找不到的队伍成员了。
身边都是不认识的敌军,各个都异常凶悍,一双眼睛似乎散发着渗人的红光。
“杀!”
巴朵大喊一声,一刀砍断了身边敌人的马蹄,马儿应声栽倒,敌人滚落马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巴朵挥动缰绳,骑马直接踩了上去。
但敌人居然没有直接被踩死,反而是爆吼一声,双手抓住巴朵身下的马蹄!
巴朵瞳孔一缩,没想到敌军如此凶悍,硬生生将巴朵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
巴朵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以为自己死定了。
脑中不经意地闪现出自己的女儿幼鹰,有些庆幸自己将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同时有浮现出白宋的笑脸,心里一阵阵酸涩。
“族长!上马!”一个阿吉族人到了巴朵面前,伸出手。
巴朵回过神,抓住对方的手被拉了上去。
巴朵刚刚坐稳,救了自己的族人却被一刀砍掉了上半身,鲜血瞬间染红了巴朵的眼睛。
族人倒下了,巴朵来不及感伤,抢过缰绳控制马儿。
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不管是是谁,只要落马,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