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王庆斌想给宋喜盛碗汤,乔治笙却接过来,低声道:“我来吧。”
程德清突然提到宋元青,王庆斌跟元宝都有眼力见儿的转身出去了,房间中只剩三人。
宋喜也没料到程德清这么快,这么突然的主动提起,一时间毫无防备,心就这样被猛戳了一下。
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也是真的想念宋元青,所有的都是真的,一如她眼眶中急速涌起的眼泪。
乔治笙给宋喜盛了一碗汤,然后抬手抚了下她的后脑,安慰的话不言而喻。
宋喜长这么大,鲜少被人摸后脑勺,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连带着眼泪也一不小心从眼眶中掉落,她赶紧低下头企图掩饰。
乔治笙抽了纸巾递给她,轻声道:“你跟程老聊会儿,我下去一趟。”
程德清看着乔治笙说:“没外人,不用走。”
乔治笙道:“她刚才说想吃樱桃,我出去给她买点儿,你们聊。”
这是互相给对方找了个台阶下,最后乔治笙还是走了,转眼间房里又少了一个人。
宋喜把眼泪擦了,主动对程德清说:“程爷爷,应该是我来见您的,现在反倒让您过来看我,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程德清稍微一抬下巴,出声回道:“都说了一家人,我也是没想到你会来,按理说你爸爸出事儿,我都应该主动联系你的,但我前阵子身体不大好,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这才刚出来没多久。”
宋喜美眸微瞪,连忙问:“那您现在好些了吗?”
程德清叹气,不无感慨的说:“都这把年纪了,半条腿都在棺材里面,能出来已经是幸运,好是好不了喽,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宋喜道:“您别这么说,辛苦了大半辈子,晚年就是应该享福的,您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无论一个人身居多高的位置,千穿万穿,马屁总是不穿,更何况人年纪大了,钱财是身外物,最希望的就是健康长寿。
程德清被宋喜哄得面带笑容,频频点头。
宋喜把乔治笙盛好的汤往程德清面前推了推,问:“程爷爷,您也喝一碗吧?”
程德清说:“我不喝了,这汤是专门叫厨房给你炖的,你趁热喝,咱们边喝边说话。”
宋喜点头,在程德清面前,她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和亲密,但却并不拘束,更不会刻意奉承。一来她性格如此,二来从小到大的环境熏陶,以宋元青的官位,宋喜这一路走来也犯不着去跟谁低三下四。
并且宋喜始终信奉一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可以基于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物质利益,说白了都是你情我愿,绝对不是靠求就求得来的。
宋喜端着碗,用瓷勺安静的喝汤,程德清跟她闲聊,先是问了问她在夜城的工作情况,然后很自然的就聊到了生活方面。
“小喜,你在夜城现在住哪儿?”
宋喜没有撒谎,如实回答:“我现在住治笙那里。”
这是她第一次从自己的嘴里叫出‘治笙’二字,内心翻滚着异样和肉麻,但表面又得做出特别坦然的模样。
程德清不掩饰的露出诧异神色,出声说:“看到你跟乔治笙在一起,我还想问的,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
这话宋喜早已跟乔治笙通过气,所以这会儿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实我跟他认识蛮久了,以前就是朋友,我爸出事儿的这段时间,幸好有他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程德清说:“是我这边耽误了,我应该早点儿联系你的。”
宋喜闻言忙说:“不怪您,我也不知道您住院的事儿,说实话您来岄州这边也是想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我都不该跟您说我爸,省得您还要操心。”
程德清说:“你爸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喊我老师,实则我拿他当我亲儿子一样,这你也应该知道,怎么能不操心呢?因为他的事儿,我心脏病都犯了好几回了。”
宋喜很会说话,心中是担心宋元青的,但嘴上问的都是有关程德清的身体。
程德清主动道:“你爸的事情,我也托人问过夜城那边的口风,他这次确实是摊上大麻烦了,连我也探不到太具体的,里面的人三缄其口,你连他的人都没见到吧?”
宋喜憋红了眼眶,强忍着鼻尖的酸涩,点头回道:“程爷爷,我爸会不会有事儿?”
程德清说:“你先别急,拖了这么久还没消息,眼下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没判,那就还有通融的机会。”
宋喜抬手抹了眼底的眼泪,声音略显哽咽,“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帮到我爸?”
程德清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照顾好你自己,就是帮你爸爸最大的忙了。”
这话跟宋元青的意思如出一辙,宋喜一瞬间仿佛看到宋元青就坐在自己对面,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用纸巾挡住眼睛,始终没有失态到发声大哭。
以前宋元青在的时候,她很少受委屈,也就很少哭;如今宋元青不在,她常常哭,却不是偷着哭,就是默默地,安静的哭,生怕吵到其他人。
程德清一直在安慰宋喜,嘴里说着:“你跟在乔治笙身边也好,总归有个人照顾,不然我就让你来岄州这边了。”
说完,他又径自补了一句:“乔治笙对你怎么样?你要是想来我这边,一句话的事儿,随时跟我说。”
宋喜擦了眼泪,暗自调节呼吸,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出声回道:“您放心吧程爷爷,治笙对我很好,都说患难见真情,以前我爸没出事儿的时候,大家都对我好,也看不出个谁真谁假,现在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也好,让我看清楚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到底谁才是真心,谁是假意。”
程德清点头道:“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自古墙倒众人推,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俗话说得好,落魄之后见交情,就是这个道理。”
宋喜道:“我明白,所以我不记恨那些躲得远远的人,大家都有大家的难处,但我会一辈子记着困难时期还对我好的人,如果我爸能平安出来,我会告诉他,我欠了谁的人情,我们父女俩一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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