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在屋子里被苏沅起得跳脚的时候,屋外也起了人声动静。
苏沅怕林明晰说话吵到自己听墙角,对着林明晰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跑了门边,将耳朵贴了上去。
林明晰见状眸光微微一闪,什么也没说。
跟林家其他人前后脚到的,还有林家本家的其他人。
来的人不算多,可无一不是在林氏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些人平日里轻易不串门,也很少露面,突然间齐刷刷的来了,除了林传读夫妇外,林家其余人都颇为意外。
林传读不想在院子里说这样的事儿,迟疑了一下,说:“三叔们既然也到了,不如就先进屋再说吧。”
老爷子一听这些人是林传读请来的,当即就是一皱眉。
“老二,好好的,你怎么将族人都惊动来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跟我说?”
老爷子显然猜到了林传读想干什么,说这话隐隐夹杂着警告压迫的意味。
林传读苦笑了一下,态度不卑不亢。
“爹,我若是有法子,又何至于这样?”
若不是家中诸位步步紧逼……
林传读不愿多想,忽略了老爷子不满的眼神,在前方对这些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诸位里边请,坐下再说吧。”
林慧娘紧随其后,跟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进了后院的屋子。
林家是个前后院的构造。
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厨房和正门,左右两处偏房,分别住着二房和大房一家。
后院也有两处房子,住的是小姑家和两位老人。
这些人若是在院子里说话,苏沅趴在墙角还多少能听到一些。
可若是进了后院,那可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苏沅听着人声远去有点儿上火,嘴里啧啧的嘀咕:“好好的去后院干什么?这下好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林明晰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问:“你就这么好奇他们想说什么?”
苏沅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好好奇的,无非就是说分家的事儿呗,我好奇的是进展知道吗?”
重提分家一事,林明晰确定绝没有人跟苏沅提。
见她信誓旦旦地说是要分家,眼里暗芒闪烁,口吻似嘲似笑。
“分家是不肖子孙才会有的想法,林家是村里有名的清贵人家,怎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沅闻言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林明晰。
“大哥,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林家都这个样子了还赶紧分,是要等着二房一家被饿死吗?
更何况林传读请了这么多人来,不是为了分家能是为了什么?
苏沅对着林明晰面露鄙夷:“你不能因为比我老两岁,就欺负我不懂事忽悠我。”
林明晰捏着书页的指尖猛地用力,险些将纸张搓破。
他隐隐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说:“苏沅,好好说话!”
苏沅无所谓的撇撇嘴。
见也听不到什么了,丧气的坐回凳子,叹气说:“你说这次分家能成吗?”
林明晰乐了,问:“你这么盼着分家?”
苏沅跟林明晰谈不上多熟,可在林明晰面前是很轻松的。
起码清楚对方是什么德行,也不用费心装乖讨巧。
所以听到林明晰这么问,她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啊!合居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当家作主?“
更重要的是林慧娘夫妇都是好相处的人,跟他们相处,怎么也比应付那糟心的老太太,小姑大伯母强啊。
只要一想想没了那烦人的老太太,苏沅就不禁面露向往。
林明晰不知是嘲笑她天真还是怎样,指尖一动翻过了一页书纸,不紧不慢地说:“别想了,今天分不了。”
苏沅呆住了,不解问:“为什么?”
老太太都这么过分了,还不分?
林明晰似乎不耐烦了,淡淡的瞥了苏沅一眼,像是在问苏沅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苏沅仗着自己脸皮厚当作没看出那眼神的嫌弃,主动伸手推了推林明晰的胳膊。
“别不吭声,你接着说啊!怎么就不能分了?”
林明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苏沅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因为今日之事只要说是个误会,再在族人面前说诉苦一番二房的无能以及分家后的惨状,那些说好来做主的人,立马就会偏向另外一方,掉过头来,劝说爹娘要忍让宽容,不能闹出分家这种笑话。”
说着林明晰眉眼间的讥讽越发浓郁,几乎形成了一层阴影覆盖在了眉心。
“所以你期待的当家作主并不会在今日发生,明白了?”
苏沅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眯着眼睛问:“不是今日,也就是说,会是最近咯?”
林明晰没想到苏沅这么敏锐,脊背不自觉额微微一僵。
短暂的沉默后,却是默认了苏沅的说法。
苏沅看他不否认,悄悄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林明晰一家人只是和善不是软弱,面对欺辱还知晓反抗。
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苏沅用力甩了甩头,那画面有点不太敢想。
林明晰看她不知想什么入迷表情复杂的样子,再度头疼的叹气。
他合上了书页,问:“你又在想什么?”
苏沅警惕的瞅瞅他,没说话。
林明晰只觉得自己叹气叹得都快哮喘了,头大得不行。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苏沅,你知道家里还欠了不少债吗?”
苏沅心不在焉的点头。
“知道啊,婶儿跟我说了。”
林家二房有两个有名的药罐子,林明晰和林传读。
这两人常年身子不好,时常都在吃药扎针,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堆着,常年累月的这么着,最后也得掏空了。
为了给他俩治病,二房是常年欠着债的。
这事儿林家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瞒得住,所以苏沅进门没几天,林慧娘就跟她说了。
当然,这债务还有苏沅贡献的一份力量。
若不是为了将苏沅买回来,林慧娘夫妇也不会胆子大到去借钱庄的利钱。
债滚债的,二房现在背的债绝不是个小数目。
林明晰看她神色自然,忍不住问:“那你知道,一旦分家了,肩负巨债,爹没法干活,娘只能靠着针线活补贴糊口,我还是个病秧子,意味着什么吗?”
二房没有男人,没有劳动力,所以才会在林家备受欺压。
可就算脱离了林家,就二房目前的这个处境,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带哪儿去,甚至还有可能比现状更差。
苏沅听了莫名其妙的看了林明晰一眼,奇奇怪怪地说:“那我呢?”
“在你眼里,难道我小苏沅都不配拥有姓名的吗?”
林明晰没想到苏沅会这么说,猛地一怔。
苏沅看林明晰神色恍惚,心想:算了,一未成年小破孩儿我跟他计较什么?
苏沅大咧咧的伸长了手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不行还有我啊,种地赚不来银子就想别的法子,做买卖当二道贩子走街串巷卖吃食,只要有心,哪儿就真至于能饿死了?”
似乎是觉得林明晰杞人忧天了,苏沅免费送了他个大白眼。
“活人只要会脱裤子,哪儿能让尿憋死?”
好不容易为苏沅的话升起一点感动的林明晰,闻言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他咬牙切齿地说:“苏沅,你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
苏沅嘿嘿一笑,神情颇为自得。
“不,兄弟你错了,姐们儿是女汉子。”
林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