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品做出来后,苏沅顾不得睡觉,连夜在做出来的灯架上糊了一层薄薄的灯芯纸。
这种灯芯纸是特制的。
尤为透薄。
在中间放置一根小小的蜡烛,就可有隐隐绰绰的光亮照出。
苏沅小心翼翼扶着架子,另外一只手轻轻的转动灯架底下的一个小把手,然后奇妙的一幕就出现了。
灯芯纸外平淡无奇的光影突然慢慢的开始转动,光影变幻,虽做工仍显粗糙,可这种变幻依旧显得尤为动人。
随着光影的变幻,里边还传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听不出曲调。
却叮咚叮咚的,格外动听。
苦熬多日终于大功告成,苏沅乐得喊了一嗓子,反应过来深夜不该扰民后,又激动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按耐下激动的心情,熄了蜡烛,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灯架子收好,才美滋滋的合眼睡了。
第二日,苏沅就开始忙活制河灯的事儿了。
灯架可以让林传读做。
林传读也愿意做。
只是这灯架子里用来投影的花样,林传读却是做不出。
苏沅认真的和林传读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去找隔壁村有名的木匠讨主意。
匠人手巧,想来是有法子的。
木匠和林传读有些交情。
见了两人笑眯眯的。
看了苏沅画出来的简易图纸,大约明白了苏沅的意思,当即就拍着胸口说小问题。
为了让苏沅放心,甚至还当场就找出了自己的工具,现场就用一个不足手指长的竹片雕刻出了苏沅想要的花样。
胖嘟嘟的小兔子被放在了灯架特有的小卡槽上,随着灯架把柄的转动,在灯芯纸上投射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印象。
活泼可人。
木匠做过无数精巧活儿,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河灯,一时间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小玩意儿看似不起眼,可若是能做好了,销路必然是差不了的。”
林传读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谦虚道:“小孩子家家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让您见笑了。”
木匠摆手说过谦了,好笑的看向捧着河灯不错眼的苏沅,说:“只是,就这一个只怕是不好卖吧?”
苏沅回神后笑了起来。
她颇为俏皮的冲着木匠眨眨眼,说:“您老眼明心亮,说得对极了。”
“要想真把这小玩意儿做出来,哪儿能少得了您呢。”
河灯的原理是在灯架上放一个雕刻着不同花样的竹片,将竹片卡在特殊的卡槽里,卡槽与灯架外的手柄相连。
手柄转动的时候,灯架上的小滚轴会跟着一起转动。
里边的图案光影自然也会一起跟着转。
在灯架的边上,还卡了一小块铁片。
每当手柄转动一周,手柄上凸起的位置就会和铁片发生一次碰撞。
在外就能听到一阵叮咚作响。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个精细活儿。
女汐节在即,光是林传读和苏沅自然难以胜任。
所以来之前苏沅和林传读就商量好了,若是木匠能做出来合乎心意的竹片,那就与木匠合作。
争取在女汐节之前,将数量足够的河灯赶制出来。
村民打造家具的时候不多。
木匠活儿本就不好做。
此时有买卖送上门了,木匠自然不会推辞。
在竹片上雕刻几个简单的小花样,对木匠来说并非难事。
要是得闲去做,他一日就能做出好几十个。
所以到商议合作的时候,木匠也没拿乔故意说高价,一块竹片上刻两个花样,算作五文。
若是花样繁复些的,再往上加两文。
这价格也算公允,苏沅和林传读没讨价就说了好。
只是说定了,竹片要由木匠自己准备。
而花样也要按苏沅说的去做。
商议好了合作的事儿,苏沅和林传读马不停蹄的赶回去。
林传读去接着做灯架,苏沅则是埋头在屋里琢磨花样的事儿。
她主意多,点子灵活。
除了讨巧的小动物模样外,她还特意写了几首为数不多记得的情诗作为备选。
若苏沅没猜错,女汐节那日,街上的酸男情女肯定不少。
总会有人喜欢这种诗以寄情的小玩意儿。
林明晰回来的时候,苏沅正在咬着笔头回想诗句。
她上辈子是理科生,文学造诣实在不咋地。
关于歌颂爱情,还寓意美好的,就更是记不住几个字。
如今要翻肠倒肚的去想情诗,还当真是有点儿为难她。
苏沅看到林明晰就仿若看到了救星。
她眼里一亮,不由分说的将林明晰揪了过来,把快咬秃了的笔头往林明晰手中一塞,嘴里就说:“你快帮我写几首诗。”
林明晰不明所以。
“什么诗?”
苏沅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张嘴就说:“当然是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情诗了!”
林明晰捏着笔的手猛地一顿,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苏沅。
“你说什么?”
苏沅最乐意看林明晰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状就坏心眼的笑出了声。
她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腰,软趴趴的趴在了桌面上,漫不经心道:“都说你学富五车,你该不会连几首情诗都写不出来吧?”
林明晰没理会她明目张胆的挑衅,顶着红彤彤的耳朵翻看起了苏沅写好的那些酸诗。
苏沅能记得写出来的,都是前世脍炙人口的情诗。
其中不乏情感热烈的。
光是这么看了一圈,林明晰的耳朵就肉眼可见的更红了。
他有些气急。
“小小年纪,你写这个做甚?”
苏沅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当然是为了挣钱啊!”
“什么?”
面对林明晰的诧异,苏沅尤为无奈。
接触了这些时日,苏沅也算是了解眼前这个小古板的性子。
她若是说不清楚,林明晰指定不会帮忙。
苏沅想了想,索性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眯着眼睛乐呵呵道:“独身未嫁的女子,往往喜精巧萌趣的花样,未娶男子则更多会偏爱大气磅礴,或是赋予了抱负的诗词,而有情之人,则会更偏爱可象征情谊的东西,这样的酸诗,虽没什么实际作用,却被痴男怨女视作寄情之物,只要写得当了,不愁搞不到银子。”
苏沅说的在情在理。
饶是林明晰也说不出反驳之言。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老神在在的苏沅一眼,心中实在想问苏沅究竟是从哪儿知晓这样的言论。
可话未出口,手中的笔却先动了起来。
林明晰的文学造诣,绝不是苏沅这样的半吊子可比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眼前就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堆写好的诗词。
还都是符合苏沅要求的。
笔锋凌厉换转大气,看着就让人心中生喜。
苏沅没骨头似的趴在旁当了半天监工,见数量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的叫了停,迫不及待的捧着写好的诗词蹦出了门。
她拿去给林传读瞧瞧,若是没问题,就要抓紧送到木匠那去了。
苏沅走得欢喜又急,压根就没注意到地上还落了一张。
林明晰要叫住她没来得及,只能无奈叹息着,弯腰将地上的那张纸捡了起来。
纸张翻面,映入眼帘的是苏沅特有的笔锋字迹。
一句简短的墨行。
一句林明晰从未听过的诗词。
但愿人长久。
林明晰愣愣的看着仿佛还透着墨香的字迹,瞳孔微微生震。
“但愿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