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生怕苏沅觉得自己挑拣,赶紧摇头说:“没没没,没有不满意,只是惊讶罢了。”
花楼赌坊,素来都是为人不齿的。
但凡是自认清贵些的人家,绝不会去碰这两样东西。
苏沅在浣纱城中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因待下善好,在城中商道名声向来不错。
而她竟然拿出了一张罗列详细的计划表,让陈军去开花楼赌坊。
陈军见了难免惊讶。
苏沅也知道这生意做了容易坏名声。
故而幽幽一笑,对着陈军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儿虽是交给你去办了,但有一点我要提前跟你说明白了,你能办到,那就可,不能办到,明日就去院子里负责种花扫地?”
陈军精神一凛,沉声道:“您尽管吩咐。”
苏沅折扇一合,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家里管得严,一向不许我在外胡来,但是这买卖我又实在是想做,故而只能暗中筹备。”
“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的身后还有一个我,明白?”
“其次,若无意外,我不会插手管理之事,但有两点规矩,我要先跟你说明白。”
“第一,花楼中不可有强迫之事,姑娘们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不得逼良为娼。”
“第二,赌坊中不可行威逼放贷之行,迎来送往的都是客,可不利民,但绝不可危害一方。”
苏沅顿了顿,凝声道:“以上几点,是规矩,也是原则,不违则以,若有违背,不管你多有能力,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可明白?”
苏沅说的,恰巧就是这俩处犯得最多。
甚至是被人们默认的。
陈军闻言意外挑眉。
却没多迟疑就说了好。
他苦笑道:“您不说,属下也会注意,毕竟……”
“属下之前名声已经很臭了,但凡稍微好些,也不至于所获全是冷眼,日后必将小心自律。”
苏沅听出他的未尽之意,不知说什么好地咂了咂嘴。
“都记住可遵守就行,最后一点,绝不可让人知道你与我的干系,来日纵是遇上了要命的事儿,也不可暴露。”
苏沅自己倒是不在乎名声不名声的。
但林明晰日后定是要入朝为官的。
要是让人知道她开花楼赌坊,少不得有人对林明晰有所微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索性一开始就将一切打点好,省得来日生出多余的麻烦。
而陈军的性子,在这种鱼龙混杂之所最为合适。
苏沅相信,只要这人背后没生反骨,就一定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而除了经营之事,其余的陈军都不会知道。
苏沅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些花楼赌坊中,又掺杂了多少别的角色。
借着花香酒香脂粉香,在背地里拉开了一张多大的网。
陈军不知苏沅所想。
短暂的停顿后就恢复了常色。
苏沅的顾虑并不为奇。
陈军听了倒是也没说什么。
苏沅要是连名声都不在乎。
那才是真的让他意外。
只是光是靠着苏沅拟出来的计划,一时片刻也很难将计划真的成型实施。
苏沅表示自己不着急,让他慢慢地去准备。
等陈军走了,扭头就给天一通了信。
天一一开始只想让苏沅帮忙开个花楼。
没想到苏沅连赌坊都安排好了。
这俩可都是搜集消息,赚钱的好去处。
有了这俩,何愁生计?
他感激涕零的深夜赶来,给苏沅送上了两只亲手打的兔子表示谢意。
苏沅嫌弃得不行地将血淋淋的兔子扔到了一旁,没好气道:“你下次送礼能稍微动一动脑子吗?”
就算是要送兔子,送熟的或者活得不行吗?!
天一选择性地忽略了苏沅的嫌弃。
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乐呵呵道:“公子大手笔,在下服气得很,只是不知那门铺何时能开门,我也好去送上些薄礼祝贺生意兴隆。”
生意好了,才有钱赚。
天一这会儿算得门儿清。
苏沅溢于言表的嫌弃充斥着满脸。
眼白翻了一圈又一圈后才说:“你以为开铺子是买个烧饼那么容易?”
“左右你们现在也饿不死,且等着吧。”
天一搓着手嘿嘿一笑,臭不要脸地追着苏沅说了半晌没用的好话,等到要被苏沅赶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忘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对了,您之前让我去打听林家村的事儿有眉目了。”
苏沅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皱眉。
“怎么说?”
天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瞬变得很复杂。
他是知道苏沅是个姑娘的。
所以想到林家村的传闻,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艰难地斟酌了片刻,才微妙道:“林家夫妇如今在县城中摆了个小摊子,卖些吃食进项不错,日子也过得挺好,只是……”
“您的名声不太好。”
苏沅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林明晰外出游学,此事本不宜声张。
所以村里人一门心思地以为,林明晰是在城中书院不曾回去。
至于一起消失了的苏沅,林家夫妇对外的解释,则是她跟着到书院去照顾林明晰了。
这解释勉强说得通。
起初也无人生疑。
可后来,苏沅前后往村里送了几次东西。
苏沅的本意是好的。
但是恰恰就是送回去的东西坏了事儿。
林家夫妇收着东西茫然又惶恐。
不知苏沅从哪儿来的银钱。
村里有人见了眼红,慢慢地就起了非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就有人议论,说是苏沅压根就不在城里,而是跟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富家老爷跑了。
苏沅过上了好日子。
又生怕富商老爷知道她的过往。
索性就暗暗让人送些东西回去。
一是想用好处买的林家人闭嘴不提从前。
二则是警告林家人不可胡言坏了她的大好前程。
一人说人人传。
日子长了,人们不见苏沅。
只能看到苏沅送回去的东西。
谣言越演越烈。
信得说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到苏沅从林明晰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暗中让天一派人去查探。
苏沅跟着富商老爷跑了的事儿,在林家村已经人尽皆知了。
天一说着说着就来气,愤愤道:“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还说您是去给富商老爷做小妾了,您这般人物,做大员正室都是委屈,怎么可能做妾?”
苏沅面无表情地看着替自己愤怒的天一,霎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可算是知道,林明晰为何说不要往回送东西了。
谁能想到送份心意,竟能送出这样的无稽之谈?
不过这时候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做不做小妾吗?
苏沅头大的摁了摁眉心,心累道:“林叔林婶儿信了?”
天一尴尬一顿,不太自然道:“说的人太多了,很难不信。”
苏沅生无可恋地捂着脸一声长叹。
默默念叨。
“好家伙,这下算是跳进黄河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