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门前人来人往。
苏沅在门口这么大咧咧地跪着,吸引而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顺天府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顺天府伊袁大人听闻后顿时就坐不住了,赶紧让人将苏沅请进来。
可出去请人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跟苏沅说什么,就有一人神色匆匆地挤开人群冲到了前头,着急地大喊:“快去禀报袁大人,春华行宫走水了!”
数个商铺走水失火。
京郊竹林起火。
春华行宫走水。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让顺天府瞬间就炸开了锅。
苏沅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无措,被身后的秋实扶了起来。
见火烧屁股似地带着人从顺天府冲出来的袁大人,她很是识趣的没阻拦,退后一步道:“春华行宫是皇上的行宫,事关重大不可耽搁,大人且去忙吧,我夫君的事儿,等此事了结后再说不迟。”
春华行宫是皇上的产业。
皇上与林明晰孰轻孰重,是个傻子都能分辨清楚。
苏沅短短几句话将自己的识大体懂进退表现得淋漓尽致。
饶是袁大人对她之前在门前痛诉的行为不满,此时也不得不认真地对着苏沅道谢。
顺天府的人急吼吼地朝着春华行宫而去。
苏沅做足了姿态,掩饰悲痛似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这才在春华秋实的搀扶下离开了现场。
苏沅上了马车后没着急回林府。
马车在闹事上转悠了一圈,她换了身衣裳在无人注意处下车而去。
换上了她的衣裳并戴上了纱帽的春华扮作了她的样子,慢慢悠悠地回了林府。
一身男装的苏沅径直进了一家茶楼。
茶楼里,天一面带悻悻地看着她,很是微妙地说:“您这次闯的祸,可算是大了。”
苏沅去京郊之前,让来福给在春华行宫的天一送了一封信。
信里交待天一,将在后头造船之处掩藏好,想法子在民间传播南家冤魂不散的传言,另外找个机会在春华行宫中放一把火。
在皇上的行宫纵火,这样的行径无异于是拔了老虎的胡子,还拿着老虎的胡子做了毛笔。
胆儿大得简直能包天。
天一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按苏沅说的做。
春华行宫火势一起,他立马就让人传了消息出来。
见着苏沅,他顿时忍不住道:“您知不知道行宫火势一起,定然会有人说……”
“我知道,但是我顾不上了。”
苏沅头疼地摁住了眉心,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声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天一想到白日的情形,顿时一阵语塞。
的确,换作是他,他也不知能有什么法子。
苏沅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虽是临时起意,可眼前的情形,对咱们却是有利的。”
对上天一不解的目光,苏沅轻声说:“纵火之前我就让人放出了传言,对外宣称是南家冤魂不散,前来索屈,百姓对此本就半信半疑,如今有了行宫火起一事,定能让谣传在百姓心中深驻。”
“咱们只要顺水推舟,将南家旧案闹大,引爆民间朝堂的舆论压力,这样皇上就可顺势而为的翻查南家旧案。”
南家当年事发突然,有很多地方本就是含糊不清的。
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
只是当时皇上在权争中处于弱势,面对权臣逼迫,不得不闭上眼装瞎,眼睁睁地看着南家覆灭。
可今时不同往日。
皇上本就想翻查南家旧案为南家正名。
只要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一切都可变得顺理成章。
稍加操作后,为南家翻案,或许就不会成为难事儿。
天一很快就明白了苏沅的意思。
他拧着眉说:“您确定,此法能行?”
苏沅咬牙:“不行也必须得行。”
明眼人都知道南家当年的事儿有冤所在。
缺的只是一个旧话重提的机会。
如今机会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苏沅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咬了咬唇忍不住说:“竹林的人可都安置妥当了?”
天一点头。
“都带出来安置好了,绝对没人知道,这个您可以放心。”
苏沅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就听到天一说:“只是,行宫纵火一事,万一皇上追究下来,您只怕是……”
“没事儿,我说了一力承担就不会牵扯到你。”
见苏沅一脸视死如归的笃定,天一无奈苦笑。
“我哪儿是怕您牵连?我只是……”
“唉,罢了,事出情急,皇上想来也能体谅,只是行宫纵火到底非同小可,不是小事儿,皇上届时问起来,您做好心理准备就是。”
这一点不用天一提醒,苏沅自己心里也有数。
她捂着脸幽幽一叹,苦涩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沅飞快整理好了心里纷飞的思绪,起身道:“这几日你别闲着,一定想法子将南家有冤一事闹大,还有就是咬死了京郊出现的人是来历不明的劫匪,其余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天一郑重点头。
苏沅转身要走。
她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天一迟疑道:“我听说,您这次烧了好几个铺子?”
准确地说,是苏沅在盛京城中的铺子都烧了。
一把火下去,什么都没了。
苏沅之前没顾得上这事儿,这会儿听天一提起,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阵阵抽痛。
她心累地回头白了天一一眼,没好气道:“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不戳我痛处你会死吗?”
苏沅让来福放火的时候说得大气。
可实际上,为了置办下那几个铺子,苏沅前后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火光一起,什么都烧了个干净。
苏沅要说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
天一自知失言,伸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讨好地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帮您先统算统算损失吗?”
“这要是南家就此翻案成了,您可是头一位的功臣,南家的家底不薄,您的损失他们是承担得起的,回头事成了,我跟着您去南家要。”
苏沅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她摆手道:“若是能成,倒也不辜负我的这几把火,也不指望那些个赔偿来过日子。”
天一目送着苏沅离去。
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算了算这几个铺子大致的银钱数,暗暗咂舌:“我哪儿是怕您要不来赔偿?我分明是怕您赔不起皇上的行宫……”
苏沅缺银子。
皇上也缺啊……
苏沅回到林府时,林家正处于一种极度微妙的气氛之中。
传言中伤重的林明晰正倚在引枕上看书。
屋子里还站着另外一个外出了许久的人。
吴川回来了。
见到吴川的瞬间,苏沅的心瞬间就是一声咯噔响起。
这人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
吴川侧头看了苏沅一眼,想到自己打探到的那些消息,眼中皆是说不清的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能算是作死界内的一把好手。
可没想到,跟不显山不露水的苏沅相比,他大约什么也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