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正在书房里跟冬青说话,就听到秋实来报,说是林明晰带着客人回来了,有重要的事儿想请教苏沅。
苏沅将手里册子放下,起身问:“大人可曾说了是为何事?”
秋实摇了摇头。
“大人没说,只说如果您此时有空的话,请您到前厅去一趟。”
苏沅嗯了一声示意秋实等一下,指了指桌上的册子,对冬青说:“这账先放着,我一会儿回来看,另外你刚刚说的事儿我得再想想,回头再跟你说。”
冬青笑着点头。
“您先去忙便是。”
苏沅带着秋实到了会客的花厅,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贺然的质疑声。
“你在开什么玩笑?”
“买家去向都是商户不可外扬的秘密,你夫人真能弄到?”
贺然素来稳重,可这话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可见心里的确是不相信林明晰的说辞。
林明晰放下手中茶盏点了点头,说:“她应该能有。”
“应该?”
贺然正想拍桌子站起来,耳边就响起了苏沅含笑的声音。
“这是在说什么呢?”
贺然收敛了对林明晰的不满,起身客客气气地对着苏沅拱手致意。
“贺然见过夫人。”
苏沅侧身避开了贺然的礼,微微福身笑道:“贺大人客气了。”
她说完抬头对着林明晰眨了眨眼,像是在问找自己干什么。
林明晰走上前几步将苏沅拉过来坐下,献殷勤似的给苏沅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笑吟吟地说:“今日归家,乃是有事相求,还望夫人成全。”
苏沅闻言眉梢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盯着手中茶盏笑问:“不知林大人想求我做什么?”
林明晰无视了贺然充斥着怀疑的目光,对着苏沅讨好地笑了笑才说:“我记得你红袖招中卖出的东西去向都是可查的,文纱锦是否也如此?”
贺然听到红袖招的瞬间,捏着杯盖的手指猛地一紧,落在苏沅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丝意外。
苏沅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想了想才说:“好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明晰面上多了些许无奈,叹气道:“我与贺大人共同查案,可几番不顺,最后遇上个难题,可能需要夫人帮我解惑。”
他将带来的荷包递到苏沅手中,说:“这荷包是我们从别处得来的,我们二人都觉得这是大名鼎鼎的文纱锦所制,只是不敢确认,沅沅帮我们瞧瞧?”
文纱锦产量极少。
却是织坊扬名立万的本事。
苏苏沅作为真正的老板,对此自然是下了些狠功夫研究。
她打眼一瞧便是这东西来历,不等多想就说:“这的确是文纱锦所制,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应当是前年的料子,不是新出的。”
她说完将荷包塞回了林明晰手里,扭头就对着门口的秋实说:“去将冬青姑娘请来,另外让她将前年送来的册子一并拿来,就说我有用。”
秋实应声去了。
贺然忍了半天没忍住,迟疑道:“夫人如何得知,这是前年的料子?”
常人能认出这料子是何物已算不错。
苏沅张嘴却能说出年份,这很难让人觉得寻常。
对上贺然诚挚又充满了疑惑的目光,苏沅好笑弯唇,指了指林明晰手里的荷包,淡声说:“文纱锦每年产量极少,且按古法来制,能得的花样总共也就三种,我为了能让每年的样式不同,特意让人按前后做了区分,去年拢共产了二十匹,料子的花样与这不同,这一看便是前年的样式。”
说话间冬青带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
林明晰帮着将箱子打开,苏沅从中翻出了两本册子,从其中一本的夹层中拿出一小块布料递到林明晰手里,说:“去年的文纱锦是这种花样。”
贺然盯着林明晰手里的料子和荷包看了片刻,无声抿紧了唇。
苏沅说着从另一本册子中拿出了另一截料子,与林明晰手中的荷包进行了对比,说:“这就对了。”
她手中的料子与荷包材料如出一辙,显然所言不错。
林明晰眼巴巴地看着她不说话。
苏沅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将夹着料子的那本册子打开递给他,说:“这是织坊做的暗册,上边记载着每年产出的所有文纱锦的全部去向,包括买家。”
“只是这样的东西,很是受人忌讳,做来的本意也只是方便我查账,你拿去用就用了,回头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苏沅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明晰一眼,笑着说:“你查案就好生查,别影响了我做生意,否则……”
她话未说尽,林明晰却很是懂事地站了起来,拱着手认认真真地保证说:“夫人放心,我一定小心谨慎,绝不影响你来往财路。”
说完他满眼戏谑地冲着苏沅笑了笑,轻声道:“否则若是惹得夫人动怒,我上何处去蹭吃蹭喝?”
苏沅被他作怪的语调逗得一乐,起身对着早已不知说什么的贺然笑笑,轻声道:“你们尚有正事儿,我就不在此打搅了。”
“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再让人来唤我便是。”
贺然忙不迭地站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
不等苏沅带着冬青和秋实走远,他就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林明晰。
“红袖招和浣纱城的织坊,都是你夫人的产业?”
这两处说起不起眼,可却都是进项不菲的产业。
世人都道林明晰出身贫苦,身贫志坚,可为何无人说他有这么个能赚银子的媳妇儿?
林明晰坐下慢悠悠地将手中册子翻开,向来没过多表情的脸上溢出一抹温和至极的浅笑,慢条斯理地说:“是啊,我夫人很是能干。”
贺然……
这人怎么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挪着椅子往林明晰的身边挤了挤,咂舌道:“你夫人竟如此豪富?”
状元郎的名头是好听,可这名头不能换现成的银子。
以林明晰目前的官职,所得俸禄充其量就是能让一家老小在盛京城中温饱有余,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说句难听的,林明晰三年的俸禄加起来还不够买一匹文纱锦,苏沅一年就能卖出去二十匹,这差距大到让人简直不敢多想。
林明晰被他震惊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憷,合上手中册子好笑道:“我夫人豪富,我跟着沾光,这有何不可?”
贺然眯起眼问:“你就不怕别人知道了,说你吃夫人的好处?”
林明晰坦然一笑,说:“我挣得不如沅沅多,这本就是事实,有什么可怕的?”
“再者说我们夫妻二人本就不同,她擅经商,我擅读书,各擅其长本就是好事儿,她挣的银子多,也不见得会在家里拿银子砸我,我俸禄不丰,也不至于顿顿让人吃不饱饭,二者不冲突。”
若是让林明晰去经商,定是赔得连裤子都穿不起。
让苏沅去考功名,苏沅也不见得能行。
如今这样,林明晰发自内心地觉得挺好的。
贺然扒拉着椅子扶手目光在花厅中的摆设上转了一圈,幽幽道:“也是,反正你夫人如此能干,也不指望你养家。”
“不过……”
他突然朝着林明晰的方向歪了过来,眼里满是真诚的认真发问:“上哪儿能找这么个又美又能赚银子的夫人?”
林明晰微微一怔,微妙道:“你什么意思?”
贺然咧嘴嘿嘿直笑,坦诚道:“不瞒你说,我也想要一个。”
林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