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高坐在马背上眯眼看着城墙下的动静,见城门打开,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
“看样子杨海和胡猛这两个诱饵还是有用的。”
“城门已开,怀北也就不在话下了。”
“传令下去,全力攻城!两个时辰内,必须把怀北拿下!”
紧闭的城门会毫无征兆地打开,除了早有打算拿杨海和胡猛作诱饵引得林明晰心软开城门的顾云外,这是其余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杨海和大胡子大惊失色的同时,第一反应就是召人往城门处聚拢,以防叛军乱入。
可不等他们动作成型,城内就打马冲出来了一队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人。
这些人看着实在不像是该在战场上出现的人,突兀又让人意外。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甩出长刀砍飞一个想靠近杨海的人,策马冲过来一把将在地上被围困住的杨海揪起来甩到马背上,头也不回地朝着偏离城门的方向跑,扯着嗓子说:“赶紧叫你的人往两边撤!”
“快!”
杨海猝不及防之下上了女子的马,心惊之余赶紧用尽全身之力大吼:“撤!”
“靠近城墙,朝左右翼撤!”
逼近城墙的多数是他的人,军中令行禁止,话声落刚刚还累叠成人墙挡在城门前的人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急速散开。
与红衣女子一起冲出来的人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事儿。
刚刚还在敌军中厮杀的大胡子一脸怒色还没散去,就在周安的马背上被颠得忘了言语。
他挥起手中弯刀砍翻地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不断朝着城门处奔过去的敌军,惊得脱口大骂:“不好好在乌龟壳里躲着,你们是跑出来送死的吗!”
“撤什么撤!”
“咱们一撤顾云的人就要直接冲过去了!”
挡在前头的人一散,再加上顾云的军令已下,不久前艰难被挡住脚步的大军顿时无所顾忌地朝着城门处扑了过来。
来势凶猛得甚至让人赶紧大地都在无声颤动。
大胡子看着不断冲过去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惊得浑身发麻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当即就想翻身下马。
周安赶在他再度掉入人潮之前摁住他,大声说:“他们冲不进去的!”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
“我的个乖乖,那是什么?”
大胡子话声打颤,看着从城门里冲出来的牛群震得彻底没了声音。
牛这种牲畜,虽然长了挺大的个儿,但或许是吃草吃得多了,性子素来温驯,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大约也无缘见到牛动怒是什么样子。
可此时此刻,这种温驯的牲畜竟然成为了一柄撕裂战局的利剑。
以牛冲锋陷阵,这是周安一早就想到的法子。
他设法以十头牛为一组,用绳子将牛尾巴和鞭炮绑在一起,再把十头牛拴成一串。
没事儿不受惊扰时,牛群温顺得很,也无所谓尾巴是不是被绑了什么东西。
可尾巴上的鞭炮一旦炸了,温顺的牛红了眼,立马就会变成一个横冲直撞的杀器。
周安等人先冲出去,把守在城门前的杨海等人带转方向,顾云定会借此孤军猛入。
等城门前聚集的多是敌军,林明晰就带着人在城门处点燃牛尾巴上拴好的鞭炮,在鞭炮炸响之前把十头一组的牛赶出去。
尾巴上的鞭炮一炸,牛群受惊后下意识地撒蹄狂奔。
牛蹄凶猛,牛身彪悍,牛脑袋上的尖角也是可伤人要命的利器。
一头牛的冲撞能踩死撞死数人,十头牛的横冲直撞能造成人群中无限的恐慌。
那数百头呢?
整整三百头精挑细选出来长了尖角的公牛,尾巴上挂着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赤红着硕大的牛眼鼻孔喷出白色的雾气,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在如潮的大军中冲撞厮杀。
发了疯的牛群冲入人潮,宛如一道利刃瞬间撕裂了走在最前端的敌军脚步。
眼看着冲在最前头的敌军四散溃逃,周安一边厮杀一边闪避牛群的冲撞,心中默数到第二十八组时,勒紧手中缰绳大吼道:“叫你的人往城内撤!快撤!”
大胡子恍然回神,高举手中弯刀大喊:“撤!”
“从左右翼往内撤!”
杨海也回过神来,跟着附和:“撤!”
牛群出了城门要走上几步,尾巴上的鞭炮才会炸响,受惊的牛群也会凭借着本能朝着前方冲撞。
也就说,他们撤至左右翼闪避,其实也有了一道相对安全的余地。
最后一组发疯的牛被驱赶出城门,从左右两侧涌过来的人潮也以一种惊人之速涌入了城中。
在城内早就做好接应准备的林明晰挥手示意进城的人往里跑,不断大喊:“快快快!”
游走在外翼捣乱的天机所众人打马而归。
周安反手用力一甩,将手中染血的长刀扔至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头牛身上,惹得牛失控朝着人多的地方冲撞而去后,屏息赶在城门封锁前的最后一刻冲了进去。
马蹄未止,烟尘不歇,身后城门轰然关闭。
林明晰的手还搭在铁块上,回头看着身后狼狈不堪的众人,努力牵着嘴角露出个笑。
“诸位辛苦了。”
大胡子惊魂未定地从马背上滑落下地,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哑着嗓子说:“这位就是林大人?”
林明晰忍着疲惫点了点头,说:“在下林明晰,怀北现任知府,多谢诸位大义。”
杨海等人是林明晰预料之外的变故。
但是不得不说,有了这些变故,怀北的情况定能比他预期的要好上很多。
毕竟这些人都是沙场中厮杀出来的悍将,不管是经验还是意识,都远强于他。
大胡子在军中待了一辈子,鲜少跟文人打交道。
在他心里文官大多都是些吃饱了站着说话的雅致人,也不稀得跟粗鲁武夫打交道,更不稀罕莽夫的命。
可今日……
林明晰冒险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了。
别说是个文臣,就算是来个武将,大约也找不出林明晰这样的胆气。
大胡子头一次见着林明晰这样的文官异类,一时间呐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空气安静一瞬,吴三娘惊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唉唉唉!”
“你怎么了?!”
坐在马背上的杨海双目紧合软塌塌地倒到地上,不过瞬息,地上就染出了一片骇人的血色。
大胡子悚然大呼:“老杨!”
“杨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