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赵仙儿欲言又止。

    面对只剩下一半的袁老头竟如同孩子般怯生生的。

    生而知之的她对于袁老头的身份其实有所猜测，可又不敢相信。

    如果是山水正神，活过晚年时光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眼前这位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信仰成神，没有香火飞升，没有走歪魔邪道的路子，融入某种天地间长存的规则大道。

    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一拳一脚打出偌大的名声，让尘封于仙域的记忆都为之颤抖。

    老头敲着赵仙儿踌躇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满，语气散淡道：“白瞎了一身好天赋，揠苗助长，饮鸩止渴还真是神域最擅长的事情。”

    赵仙儿下意识皱起眉头，可旋即又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承载了神域记忆的她有资格不屑于这天底下的任何生灵，可终归有些存在是意外，尤其是在万年前那场大战尘埃落定之前。

    不讲道理的仙域，难以沟通的巫族，无法理喻的人族大圣。

    如果没有猜错，眼前这老头便是那个时代人族当中，不是圣人却比圣人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有资格不屑仙域。

    说起来，如果真是那人的话，袁老头成名更在神域崭露头角之前。

    她很想问问眼前的老者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又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记忆中，袁老头变成这副模样，神域似乎也有责任。

    讲道理，人家一见面没直接打死她已经是脾气好了。

    想到这里，赵仙儿又有些自嘲。

    什么生而知之，什么天之骄子，什么举世无双，说到底不过是神域的棋子罢了。

    神域让她知道应该知道的东西，看起来比普通人多，可实际上，那只是因为有必要而已。

    在完成任务之外的东西，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所谓的天赋，在袁老头面前似乎就是一个讽刺。

    赵仙儿觉得记忆中那些波澜壮阔过于遥远，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修炼的艰难，成为至高无上存在，获取非凡力量的道路就摆在那里。

    那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她觉得除此之外的道路都不可能有人完成。

    大浪淘沙，最后剩下的方法一定是对的。

    毕竟，她没有见过活着的例子。

    可现在，她见到了。

    陈凡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不同于以往认知的制度优越性，袁老头的出现，让她看到不在既定规则内也可以走出一条道路。

    如果说陈凡只是被那几句话扰乱了平静的心绪，那么她则是被彻底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如果不是从小被培养出来的习惯让她还能股镇定下来，此刻的赵仙儿已经冲出马车，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认知被颠覆，这种可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袁老头却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仍旧火上浇油道：“现在的年轻人呀，真实性心浮气躁，一点点挫折就受不了，遇到点滴困难就想这个，想那个，总觉得被全世界针对，笑话，彼此大部分苦苦求生的人来说，你已经很幸运了。”

    赵仙儿下意识道：“前辈已经站在山巅自然可以俯视天下人，即便是如今下山，仍旧站的比大多数人，可这世界上绝大部分连爬山的资格都没有，有资格的，也无法选择攀登那座山。”

    老头一脸身死的表情。

    赵仙儿似乎也觉得这脱口而出的话有些重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心情却好了许多。

    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正面怼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正面面对这个心生敬畏的老前辈。

    以往即便是被人顶撞，得罪，她也都是笑呵呵的，即便是心里再生气也要沉稳，得体，与人计较便是是了分寸。

    事后就算是报复也要掌握尺度，不能够被人发现是她所为，于是乎，许多事情最终的结果便是忍气吞声。

    生命在外，可谁又知道她多少个夜晚越想越气。

    袁老头摇了摇头道，无奈笑道：“神域教出来的人是少了几分人味，你这点远不如那个混小子，不过你这话说的也在理，如他们那般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即便是偶有迷茫去能够坚定信仰的人，这个世界真的不多。”

    “说教老夫确实不擅长，也不想逼着你走老夫的路，但你这身天赋着实可惜，不过强人所难的事情老夫也不会做，执念不去，心魔不除，过不了自己那关旁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既然给了那小子一句话，索性也送你一句旧人的话，善恶与后四境皆在一念之间。”

    赵仙儿若有所思沉吟半晌，旋即开口问道：“前辈是说，后四境出手必为救人，所以才可以不沾因果？”

    “我哪知道。”袁老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年自负天下无双，那也只是在打架上，境界这玩意，还是那帮鸟人玩的明白，所以我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他们却永远活着。”

    “他们，还活着？”赵仙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一般，震惊的合不拢嘴，因为动作过大，满头朱玉叮咚作响，乱作一团。

    袁老头耸了耸肩道：“按照他们的理念应该是活着吧，不过谁又知道呢，东域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你运气不错，或许还有机会出去看看。”

    东域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赵仙儿敏锐的抓住这句话，脑海中飞快回顾着那些与生俱来的记忆。

    袁老头似乎知道说多了，讪讪说道：“反正你自己琢磨吧，就是这天赋，啧啧啧，可惜了呀，要不你这么想，就那小子的天赋都敢天不怕地不怕，你天赋比他好多了，还瞻前顾后作甚，修行路上，你注定比他走的更远，至于神域，反正现在有那小子扛着，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赵仙儿一脸无语。

    这位老前辈和印象中的高人似乎差距蛮大的，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诧异道：“这么说，陈凡不是无双霸主亲生的？”

    袁老头闻言一怔，好不容易才理清头绪。

    他有点想把刚才的话收回来。

    看来天赋和脑子是两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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