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马车停下。
赵仙儿有些无奈的向外探出头。
这段时间，陈凡走走停停，美其名曰训练警卫队的野外作战能力。
天知道他将人都派出去干什么了。
赵仙儿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猜测陈凡的目的，却始终没有端倪。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游山玩水，丝毫不干正经事情。
她都有些觉得这次跟着陈凡出来是个错误的选择，虽然在帝都内行动受限，要和那群家伙勾心斗角，但总好过现在这样无所事事。
“陈凡不应该是直奔陈家而去嘛？”
“直接去浅渊城也可以理解。”
“现在这样走走停停算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想问问这次为什么停下的时候，却忽然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乾天宗的弟子似乎都在看着一个方向，虽然瞧不见表情，可那压抑的气氛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别人倒还好说，秦初见她可是了解的，轻易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如今这样更是罕见。
她并没有直接询问，若是走下马车。
耳边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让她反应过来。
按照行程来看，他们已经到了墨水附近。
此刻陈凡一行人站在河岸上，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那条名为墨水的黑色河流。
赵仙儿没有亲自去过赵氏王朝境内的没出地方，但是山川风貌在脑海中都有记录。
作为未来能够执掌国运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国家呢。
墨水起源于北疆，是茫茫雪原融化后流淌下来的山水，途径浅渊城，被染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也由此得名。
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墨水也只是颜色有异，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甚至还养活了沿途几十万户普通人，是赵氏王朝北边最重要的水源。
按照赵仙儿的想想，墨水沿岸一定是繁华无比。
这点从每年上交的税收便能够看出端倪，尤其是墨水还盛产一种名为墨石的东西，虽然数量稀少，但能够再生，是炼器的重要材料之一。
可事实上，眼前的景象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沿岸确实是人声鼎沸，可入耳的不是帝都王城的歌管楼台声细细，而是哀嚎与痛苦。
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不知多少，类似人的生命攒动着。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赵仙儿实在是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是人。
赵仙儿不是没有见过贫民乞丐，可这数量也太多了。
茫茫无尽，衣衫缕缕，他们在河边安营扎寨，有的则是在不断行走，脚步蹒跚。
似乎，比那漆黑的墨水颜色更加浓烈。
作为修者，赵仙儿的境界不高，但耳聪目明，自然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嘈杂声。
混杂的声音听不清楚，但大部分都是哭喊着某个亲人，少数则完全是放肆的哭泣，发泄着压力。
“赋税，进贡，宗门，官员……”
零星的词语传入耳朵，赵仙儿很快便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们都是逃难的灾民。
因为赵氏王朝的赋税太重了。
因为上级官员的剥削太重了。
因为当地宗门的压迫太重了。
他们是被赶出来的，因为无法工作。
赵仙儿定睛看去，河滩上的难民以老弱病残为主，似乎佐证了那些言语。
恍惚间，赵仙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她很清楚赵氏王朝的政令和赋税。
和陈凡那些新规比较起来肯定是严苛的。
但绝对不至于将人逼迫成这个鬼样子。
上位者也不是傻子，杀鸡取卵的事情谁会做。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赵氏王朝还接到了北郡王的消息，说是境内早了天灾，请求见面赋税和供奉。
袁老头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目光扫过那乌压压一片的灾民冷声说道：“有些事情，终究是眼见为实。”
此情此景，别说是乾天宗众人，便是她赵仙儿也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赵仙儿来到陈凡身边，神色复杂，“这是假的，对不对？”
陈凡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被打击的太狠了，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
事实上，东域绝大多数的上位者都和赵仙儿一样，认为他们的想法会被按部就班的实现，认为他们的命令会一丝不苟的传达，认为即便是没有监督，下面的人也会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事。
因为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眼中看到的是规矩，是体系，是利益。
反正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身边没有不和谐的声音，需要的资源没有短缺，甚至还有盈余。
这说明他们的做法，想法都没有问题。
至于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并不起卦。
害群之马都会有的。
陈凡同样知道这些事情，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亲眼来看过。
但东域的体质和规则有问题这点他和清楚。
上行下效。
当上位者只有自身利益时，下面的人也会如此。
一层一层下来，事情早就已经是面目全非。
反正，你们需要的只是有数的供奉。
只要满足了这些就不会有人追究，多出来的自然可以中饱私囊。
陈凡的沉默让赵仙儿无言以对，短暂的激动后，她似乎又恢复了冷静。
“你就是想让我看这个？”
陈凡有些无语，也知道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转头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实，顺便有个小测试，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明看到这些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又是你那套新规，新制度的说法么？”赵仙儿隐约猜到了什么，可她又不想相信，倔强道，“如果这就是真实，你的那些东西也不会有效果。”
陈凡有些哭笑不得，缓缓开口道：“公主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我一直好奇这个弱肉强食，不断向上的规则内核究竟是什么。”
“难道为了变得强大真的什么都可以抛弃么？”
“如果你觉得我先前的话是威胁，那么眼前有一个问题，你如果是他们中的一员该怎么办？”
“你又如何确定，自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赵仙儿张了张嘴，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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