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当然真正的温良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也早就死了。现在的温良嘛,正是被结丹修士夺舍之后借助着温良的身份在五灵宗内图谋不轨。
早在钱潮五个人为了保护沈未了而去对付安室杞的时候,汤伯年就曾经分析过,这个温良很有可能是索元亥和索元午之中的一个,想以一己之力对付整个五灵宗,让五灵宗为当初剿灭索家而付出代价,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筑基弟子能做得出来的(见第四卷:试羽,二百零六章:汤伯年的安排)。
汤伯年想得的确不错,夺舍了真正的温良的那个人,正是名为索元亥。
邪修世家索家在五灵宗的围剿之下灰飞烟灭了,不过那一役并不是所有的索家之人都尽皆伏诛,有人因为当时不在索家而逃过了一劫,比如索元午和索元亥,还有人在当时拼了老命也逃了出去,比如在幼鸣谷小莲花湖要夺舍关山齐的那个索元申。
当初在索家,索元申是以阵法之术立足的,算是索家的阵法师。而索元亥则算得上是索家的炼丹师,他的丹药之术在索家之内算是手段最高明的。剩下的索元午嘛,则算是索家的一个能言善辩、多智有谋的人物。而这三个人中,索元申虽然擅长阵法,但却不通于人情,除了阵法之外,此人说话做事都有些鲁莽,而索元亥则是个阴险深沉的家伙,至于索元午,表面看上去是一个热情健谈,待人诚恳的人物,但实则这个索元午才是真正有心机、有城府更有手段的危险人物,早在索家的事情未败露前,人们对索元午的评价就是四个字:口蜜腹剑。
索元申已经死在了幼鸣谷的小莲花湖。索元亥夺舍了温良,在五灵宗内暗中布置了很久,本以为再过些年月,万事俱备之后就可以发动对五灵宗的报复,却没成想全盘的打算都被一个叫钱潮的小子给破坏掉了,现在正带着人追杀钱潮,目的是捉住他之后以酷刑折磨,逼着钱潮将所有他做过的手脚都改动回来。至于索元午嘛,目前尚未现身,当然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索元午都是钱潮五个人的大敌,后面就是这个家伙设计逼得钱潮五人远走外域,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远不是索元午登场的时候。
现在只说温良。
作为曾经的结丹修士,温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觉到十分的憋闷,在夺舍之前,除了对自己原本那身惊人的修为不舍之外,他还仔细又审慎的分析过了在五灵宗内有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麻烦和危险,另外就是自己该如何应对。
但是,他所想的那些差不多都是那些五灵宗的结丹修士会如何如何,自己又该如何如何等等,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五灵宗一个小小的炼气弟子逼的方寸大乱,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且,这个人还杀不得,只能活捉,不然他捣的那些乱就再没人能为温良改动回来了。所以他才对那些被自己请来的散修们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将钱潮杀死,只能活捉!
也因此,当温良眼睁睁的看着钱潮那五个人被水中突然冒起的庞大无比的白蛇一口就吞了下去的时候,他几乎睚眦欲裂,张嘴就吼出了一个“不”字,然后就呆愣愣的看着那白蛇继续张口或吸或吞,瞬间就有十几名散修下了肚,其余散修顿时就被惊散了,一个个没有人色的只顾逃命,好多人在温良身边经过,但他不在乎了,就呆愣愣的看着那条大蛇继续发威,整个人就在钱潮被吞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空空荡荡,在五灵宗隐忍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夺舍之后他就成了一个炼气弟子,五灵宗之内也不是个清净之处,他这些年忍辱含垢又图的是什么?再过些年差不多就能亲眼见证五灵宗内山岳崩塌、水火横流,那就算是为死掉的索家上下报仇了,可是随着钱潮被那巨蛇吞掉,纵使他对五灵宗有着如海一般的仇恨,一切也都成了泡影!
先是胸口发烫如烧火,心中起急如擂鼓,然后是喉头发甜,似乎是嘴里面含着一口甜茶,紧接着就是“噗”得一声,温良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跟来的散修们个个惶急的四下里奔逃,这时他才注意到燕惊不知什么时候正架着他的胳膊大声的说着什么,但温良耳内如钟鼓长鸣,根本就听不到,只看到燕惊的嘴巴正急促的一张一合。
……
事情还要返回头从钱潮五个人在万箭林急急的逃走说起。
计岩和计岗两个散修,联手共同发动了一次意在毁掉这万箭林的攻击,那巨大无比的火球如同五灵宗内的楼阁一般,虽然砸下来的时候,钱潮五个人躲过去了,然后又借助着一面厚厚的冰墙抵挡了那滔天巨浪一般的热力冲撞。但是万箭林却几乎被毁于一旦,至少是再也不用担心从上面追过去的时候还会有那如黑潮一般的箭镞会射过来。
然后温良便带着这些散修继续的追了下去。
万箭林虽然毁了,但是在万箭林吃过的亏却让温良对钱潮这几个人更加的忌惮不已,下面这一片正燃着大火冒着黑烟的林子,钱潮那几个人究竟是逃命之时恰好路过此处呢……还是故意将自己这些人引到这里来的呢?
若是后者,那说不定在前面还有什么样的意外之险在等着他们这些人!
也因此,温良看着远处那几乎是五个小黑点一般的五个家伙时,再也不敢将他们只当做是匆匆的逃命了。
不过若是错过了今日,温良基本上也就再没有向五灵宗复仇的机会了,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是催着身边的这些散修不要命的追过去了,任何人敢有懈怠畏缩,那他可不在乎亲自动手杀几个给这些人提振一下士气!
钱潮五个人的身形翻过了一道山岭之后就突然降低了高度,一下子就看不见了,这让温良极为的紧张了一阵,大声催促着众人加速,等他们也越过那道山岭之后,才重新看见了钱潮那些人的身影。
翻过山岭之后,面前就是一片浩渺的湖泊,钱潮五个人正沿着湖边水面一路飞逃。
我向五灵宗复仇,与你何干,那些结丹的老家伙们都未曾出面,你一个炼气的弟子竟如此多事,居然这样与我作对!
温良满心怨恨的想到,同时又是一阵督促,众多剩余的散修便急急的向前面那五个人影直追而去!
钱潮五个人沿着湖边没命的逃,后面则如一条黑线一般又有许多的散修追了上来。
就这样过了一阵,两伙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着,钱潮五个人中有人不断面色焦急的回头张望,似乎是觉得这样逃不掉一般,那五个人竟然齐齐的一个转向,从水边一拐直直的就向着湖心方向逃走,引得后面一众散修纷纷转向,温良照例又是在最后面,但钱潮这些人的转向也让他把方向一转,反而离钱潮的距离更加的近了一些。
不过钱潮并非是直接向着湖心的,他们五个人是在水面上不停的拐来拐去,似乎是试图将后面这些人都甩掉,在甩不掉的时候,那五个人便或是折返或是向湖心疾飞,总之这一番的折腾之下,温良等人都处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水面之上了。
“当心湖中的小岛有古怪……”
温良看得出来,钱潮那些人似乎又在耍什么手段,一路飞来绕去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些人都引至那个小岛上去,所以他才大声的提醒。
殊不知危险根本就不在那湖中心的小岛上!
而是来自水下!
就这样绕了好一阵,钱潮那些人似乎是觉得时机成熟了,竟然再不改变方向,五个人的身形直直的就向着那湖心的小岛而去。
“不要过去,当心有诈!”
温良又高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刚落,异变就发生了。
“轰”得一声滔天的水响,百十丈高的巨大水浪从平静的湖面上骤然出现,直直的向上冲起来,无边的白色水幕几乎将湖水对面的群山完全遮蔽住了!
然后温良的双眼几乎眼角瞪裂,他看着那冲天的白浪之巅,一张如同城门一样的大嘴张了开来,而钱潮那五个人猝不及防也根本不可能躲避,其中那个一直骂人的大个子还回头张望了一下,其余四人正对着那张大口,似乎要在绝望中扭身要逃,但就在下一刻,这五人的身形就都被那张大嘴完全的吞没了!
“不……!”温良发了一声喊,余音颤抖中他张着嘴,瞪着眼,手脚发颤,仿佛刚才被吞入那张大嘴里的是他自己一般!
冲天而起的白浪如暴雨一般的落下,这才将隐在那水浪之中的家伙显露出来!
大蛇……不……巨蛇!
也不对,该是庞大的巨蛇!
那大蛇通体白色,因此最开始与那白浪在一起时根本无法分辨出来,此时浪花落尽,才显出了它的真容,能一口毫不费力的吞进五个人,那张巨大的蛇口张开时如同大城的城门一般,其蛇头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那蛇身若是游走在地面上,几乎与蜿蜒的山岭一般,如今就这样直直的从水中翘出一截身子来,浪花落尽时,一股强大蛮横又暴怒残虐的气息已经布满了整片浩荡的湖面!
钱潮……就这么死了!
温良呆愣愣的想道。
那巨蛇大口一张,发出一阵令人耳内如同有无数刀片齐齐切割划动的“嘶嘶”声,不少离得近的散修齐齐惨叫着用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双耳,此时当然是该逃命的,但是那强大无比的威势早就让这些人明白,眼前的巨蛇,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够这大蛇一个甩尾的,面对强大无比的存在时,修士本能的有莫大的恐惧,此时那恐惧就如同一把把的钢刀利刃早就在这些散修身上来回的不知道刺了多少通透的伤口出来,就算逃命,手脚也早不听使唤,甚至有人直接就被吓得呆住了,只是抬着头愣愣的看着那大蛇,头脑中一片空白,早把逃命二字都吓忘了!
钱潮就这么死了!
那……那还怎么向五灵宗复仇!
难不成要他温良剖开眼前这大蛇的肚腹将那钱潮救出来吗?
别说现在,就算未夺舍前他也做不到!
嘶声之后,骤然一股大风从这些散修的背后吹过,风力之猛让不少人根本收不住身形直直的就向那大蛇而去,而且,偏偏还是正对着那大蛇重新张开来的狰狞巨口,眨眼间十几个人就一连串惨叫着被那大蛇吞入了腹中!
“蟒息!”有人终于明白过来,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蟒息,可不是吐出什么火焰冰霜来,而是吸气,直接将对方吸入口中然后吞下去,因此也有修士将其成为“蟒吸”。
喊出“蟒息”的人拼了命的发动身形,直向湖边而去,这一声还是有用的,至少是惊醒了众多的散修,让他们明白眼前所见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而在熟睡中出现的梦魇,而是实实在在命悬一线的凶险,所有的人同时向着湖边的方向调转身形就一道道黑线一般的要亡命而逃!
第二次蟒息骤然降临!
离那巨蛇近的,直接就进了那张大口之中,只留下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惨叫声不可能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无以复加的恐惧和绝望!
离得稍远些的散修,身形就如同大风之中的逆风而飞的鸟儿,一个个脸面憋胀的通红,把全身的灵气完全都催动起来,结果依旧是不断的靠近那张巨大的蛇口,最后一声惨叫之后,身形骤然就消失在了蛇口之中!
离得远的也逃得十分吃力,往日里这样不顾惜灵气的发动身形,只怕早如电光一般就远去了,可如今就如同身上背负着千钧的大山一般缓慢,几乎是一尺一尺的向前挪动,但不管怎样,总算是能从那蟒息之中挣脱了出来!
索家的仇……就再也报不了了吗?
难道自己放弃了先前来之不易的修为,就是这个结果吗?
温良急火攻心中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手臂被人用力晃动,他这才把目光从那大蛇那里移开,发现是燕惊,他正大张着嘴巴急促的说着什么,但温良竟然一个字都听不到,燕惊索性凑到了温良的耳边放声喊道:
“温师兄……快逃啊!”
巨蛇现在之所以未对他们下手,只不过是他们离得稍远些,再有就是前面的散修也太集中了,因此大蛇暂时才未理会温良这个方向,也因此温良才有时间体会着自己内心的煎熬!
逃?
逃什么,不能报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温良想甩开燕惊的手,索性一头钻进那巨蛇的腹中,去找一找钱潮那个小子吧!
刑让发觉了温良的异样,一把也抓住了他的衣袍,说道:
“温兄,快走,留得青……”
刑让这一抓是很用力的,将温良的身形扳了过来,温良在回身的时候眼光木然的扫了半圈,他根本就无心听温良说什么,这半圈的扫视让他发现此时已经有自己带来的散修逃到了湖边了,正站在那里向这边看来,最后温良的目光是停在了刑让的脸上的,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等等!
温良猛然间身上一个激灵!
湖边……
他一把就将刑让的身形拨开,然后定定的向湖边看去。
没错,是有人在湖边,站在那里看着这边,不多不少正好五个人,还是三男两女,有高有矮,女子之中一人红裙,一人蓝裙!
温良又不敢相信的回头望了望惨叫传来处正在肆虐的巨蛇……来回得看了好几遍!
燕惊与刑让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惊讶无比,然后这二人便也目瞪口呆的看向了湖边那里。
钱潮……
他们不是……已经命丧蛇口了吗!
温良面色木然呆滞,平生以来第一次,这位曾经的结丹修士对一个炼气修士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