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内噼里啪啦,搭着半截烧黑的干柴,火舌撩动。一缕碎发垂在额前,江芹不时抬头,眼神在门窗处乱瞟,一副贼相。
确认无人前来后,继续低头,逐字逐字地看。
差点搭上小命完成下山任务,所到的奖励就是这个——密密匝匝,写满蝇头小字的一张纸。
她继续默念
“观鱼宜早,晨光熹微之时,鸟鸣阵阵之间,鱼儿……穿梭如皱水波。”
“或……凉夜秉烛,携鱼至院前,明月在上,清华若银。余与之共赏,相望尽言,恰如友人一二,夜话无绝。”
下面零零散散几段,不是看鱼所感,就是养鱼心得,有点类似现代人的日记,几乎快让她产生偷看别人日记不道德的错觉,蒲扇对着自己的腮帮扇了扇。
“某不才浅见,盼……”江芹翻至背面,空白无字。到“盼”字这,一切戛然而止。
盼?到底盼什么?
疑问像一个想打又数次打不出的喷嚏,持续搔痒着难耐的神经,让她忍不住想追问。
写下这些的人到底是谁?系统发放的奖励,总不会是废纸一张吧。那么是否和龙门村的怪病有关?
将纸翻了个面,江芹两眼发直地盯着堪比印刷的齐整小字。
心想,这人天不亮就去看鱼,夜晚还点蜡烛跟鱼一起看月亮。想她奴颜婢膝,甘之如饴侍候猫主子多年,完全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
想到这,更加好奇作者是谁了。
“师妹你看,我没说错吧,熬个鼠须草熬了大半个时辰,一准儿在躲懒。”
“原也不是芹姐姐的分内事,师兄这样说,有些过分了。”
声音在背后乍起,江芹大吃一惊。
脑门一热,捏纸的手没拿稳,她眼睁睁看着薄薄的纸张一头扑进烧旺的灶膛里,犹如扑火的飞蛾,一瞬间边角卷起,焚成了灰烬。
我的任务奖励啊——
江芹无声地哀嚎。
转过头看,两小只已经站在身后。
江芹一脸蔫了吧唧地去揭锅,黝黑的大铁锅中咕嘟咕嘟沸着水,烫熟的鼠须草软塌在血红色的沸水里。满满一锅,烫过没剩多少。
她用笊篱捞出,沥干水分,倒进锅边圆口小坛子内。
大功告成,灶膛灭了火,她两手一拍,闪到一旁看慎思。
“干嘛。”慎思立刻会意,瞪她一眼,“怪脏的,染上衣裳又洗不掉,这活儿当然你做。”
“哈?”江芹见他一脸嫌弃,居然还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坛子里装的不是草药,而是米田共。
言灵无奈地看他一眼,目光转向江芹“芹姐姐,上次下山,师兄在村民屋中发现许多鱼骨,回观后……”她瞄了眼慎思,“也许村民们有难言之隐,对我们有所保留,没有说出水患实情。”
有关龙门村,江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感觉话语话之间显然缺了点什么,正纳罕,只见慎思对着言灵乱眨眼。
“何必跟她说得如此细致。”他有点心虚地挠挠鬓角,“总之,师兄和我们必须再下趟山,草药暂时不用煮了,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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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言灵笑道,“炉子前闷热难耐,这两日辛苦芹姐姐了。”
一听到慎思提“师兄”,江芹愁容惨淡的脸色瞬间放晴,仿佛有人在她眼里点了一把火,她兴冲冲道“我要跟你们一起下山。”
那夜下山返回观中以后,玉室遗坛她去了不下十次,再也没遇见宋延。
言灵照料村民忙得焦头烂额,不止管吃喝拉撒,还管心理疏导。
另外一个不用说,又恢复了铁骨铮铮的模式,铁棍子也撬不出半个字来。
面都见不着,怎么完成任务,好不容易逮到刷好感度的机会,机不可失。
“阿嚏——啊啊啊——”
烈日暴晒,蝉声一浪高过一浪,炎热的天气里慎思咬牙切齿,犹如金属刮擦,令人倒牙。四目交接那一刻,江芹愣了愣,到嘴边的喷嚏硬憋了下去,不知道他气什么。
他冷哼一声,刻意走到她前面,照着江芹影子的脑袋,狠狠踩下一脚。
这中二少年的举动,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热风带来慎思身上馥郁浓烈的复杂花香,江芹不禁皱皱被花香刺激到不停发痒的鼻子。
今日的慎思,香得好像一座行走的大花园,百花在他身上齐放,招摇着各类芳香。
经过宋延身边,宋延也忍不住步子一顿,手握成拳在唇前轻声咳了咳。
轻轻的咳嗽传到慎思的耳朵里,登时涨红了脸,转过身来,视线走了一圈,落定在江芹脸上。她抿着唇,显然在憋笑。
“一会儿进村子,你们就知道我有多么未雨绸缪、神机妙算!”他撩了撩腰间一整排香囊,明显色厉内荏,“比某个自称懂先天术的石头强多了!”
江芹已经快对他的冷嘲热讽免疫了。
沿路听师兄妹三人的谈话,江芹拼拼凑凑,猜出个七七八八
村民声称三山江某日突然发大水,之后怪病不断,江上再没船只来往,日子捉襟见肘,村中又怪事连连,于是老村长提议所有人带着贡品上山中寻找传说中神仙。
然而,实情并非如此。
揭破村民谎言,靠的居然是一沓窃听符。
关于窃听符,慎思义正言辞为自己辩解“自家屋子塌了不着急修缮,生怪病不先找大夫,一百多口人,舍弃家园,带着所有家当在山里找神仙。大师兄,只怪他们实在可疑。他们隐瞒实情不仁在先,我这叫施以小惩,可不算不义。”
没料想,还真让他听到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巩县有个姓钱的富员外,寻求白日飞升的道法,受所谓高人指点专吃即将化龙的鱼。于是钱员外在龙门村建起大宅院,派遣亲信驻扎在龙门村,专门为他从村民手中高价购买龙鱼。
且鱼鳞怪病的源头,就从钱府大宅中开始的。
他们这回下山,除了前往钱家大宅探查,还有一件要事要办。
天色突然暗了下去。
江芹仰头,不知何时,厚重的云层遮蔽住太阳,远远地传来几声闷雷。
看来快要下雨了。
四人依次走在长了青苔的老木桥上。
桥下是三山江的支流,水色无比浑浊,漂浮着断裂的木头,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击河中石块,激荡起潮湿的水雾,喷溅空中。
冰凉,腥臭。
宋延转头,看了一眼忙着扎布巾的慎思,神色略有些无奈,“何至于此?”
“师兄有所不知……”他打好结,顺手接过言灵递来的剑,“坟圈里不只有陈年棺材,还有许多下葬没多久的新坟。大水一冲,那些棺盖掀开不说,棺材里面尸骨半露,不少烂肉白蛆翻了一地……”
慎思顿了顿,视线越过宋延,看了一眼慢吞吞跟在后面的江芹。
他本想再多说些吓唬吓唬她的,转念想想,小师妹也在,立刻收敛,耸耸肩头道,“我可不想带着一身尸臭味回观。”
说罢,解下一个香囊,先给言灵递去。
没想,言灵接了,后面小跑几步,下一刻,香囊就到他最讨厌的那个女人手里。
山壁石头缝里向外生出欹斜不正,郁郁葱葱的草木。
包括脚下的老木桥,江芹都有印象。
是这条路没错。
一路前行,经过坟堆进村,那里才是游戏中龙门村副本真正的核心地带——龙神别苑。
果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
见她的脸色有点难看,言灵立即关心地问她“芹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我没事。”江芹随口一答,额头上一层细汗,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
天空蓦然一声轰隆,雷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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