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追到相国寺,搜寻符就再也不能感应到黑衣人的气息了。
汴京的离皇家寺院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他们的脚步并不慢,按理说不该跟丢了。
相国寺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灰白砖石铺就而成的街道上,长串照明灯笼在夜风中晃荡。
抬眼看去是绿瓦飞檐,两座白塔耸峙在大殿身旁,犹如左右护法,街上虽没有什么行人,但站在这里,依稀还能清楚听见不远传来的拨弦清唱。
“芹姐姐,你没事吧?”
江芹一直缀在队伍最后,思忖着什么,言灵担心地回头望着她,“若是头还疼,我这儿有几颗清心丹。”
“亏你还是……”
慎思顿了一下,略去那两个敏感的字眼,眼神指了指阿备,“弱得不像样子,小孩童比你都强几分。”
“你说谁是‘孩童’呢?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阿备抗议。
两人当即你一句我又一句,又掐了起来,寂静的长街上,回荡着他们的对讽声。
“我没事,头不疼了。只是……”那两个黑衣人,面容看着陌生,但背影却似乎很熟悉,江芹有些疑惑,“刚刚那两个人——”
忽然,传来几声令人胆寒的鸟啼,打断了她。
几缕金光流星一般从半空中划过,两侧屋宇上登时多出了四五只发着金光的鸢鸟,冲着街道上的他们啁啁乱啼,黑沉沉的巷陌间转瞬涌出十几个衣冠楚楚的门派弟子。
夜风骤然大了起来,带着无形的杀气,吹得宋延的衣袍猎猎作响。
“公子……你……”
六郎揭下易容面具,一手撑着相国寺的红墙,止不住地咳嗽,却抬了抬手,示意陆田稍安勿躁。下一刻,竟然呕出一口鲜血。
陆田慌忙架住他“公子!”
“公子方才不该动用玉壶的神力,虽然那些水比巩县塌房的更霸烈,江姑娘她——”
六郎抬手打断“芹芹姑娘和阿备没有修为依撑,吸入恶水有损心身。……他们应该追出来了,附近有人布置了幻境,你扶我起来,我……”
话未说完,六郎身子一歪,脱力地昏了过去。
陆田大惊,一把撑住他。
不远处已传来阵阵剑鸣,想必江姑娘他们已经和那伙人撞上了,他强忍着心焦听了一会儿,一想到那位深不可测的宋道长,叹了口气,背上六郎,几步纵跃,消失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中。
“你就是宋延?”
白塔塔尖上立着一抹婀娜的身影,一袭紫衫被风高高托起,身后一轮残月映照,至美至幻,像是天外来客。
只不过,来者不善。
虽然仿佛远在天边,但凭着银蛇环及一身紫衣,江芹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刚刚没来得及套近乎,便被一片剑光杀意淹没了。
谁想能渡魂、能入魂的阴山尺八,一对上修仙门派的大活人,一秒变废铁。
这会儿她躲在宋延身后,左闪右避,把宋延当成人肉护盾,他可比阴山尺八管用多了。三星宫人多势众,这些人出招凌厉,罡风不绝,下的都是要人性命的死手,根本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这些人几乎都围着宋延,他成了火力主攻的目标,不但要保护她,时不时还要管管不远处的慎思和言灵。
“师兄!他们所使的功法像是专门克制我们的!”
眼神短暂对上的一瞬间,慎思横出一声。
面前情况不容乐观,言灵的防御盾根本凝结不起来,两人光是招架面前两位三星宫的弟子已显吃力。
这会儿出了一身汗,明显力有不逮。
这三星宫邪门得很,像是养在他们肚里的虫。无论防御或是进攻,总能被他们在一招之后识破,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方绝妙的反攻。
不止熟悉他们的招式心法,破解克制之法近乎霸道,招招流露出的,仿佛是一杀致死的恨意。
“没想到马丹阳的徒弟尽是些废物!”
“师弟,下手轻些,紫荆师姐要生擒他们。”
两个三星宫的弟子明显收了内力,一边围困慎思和言灵,一边还有空闲聊几句。慎思大为光火,却又无能为力。一看宋延那边,心中有些不解……
难道是拖着个累赘,所以师兄才这么勉勉强强吗?或是师兄伤势未愈?
这时,斜前方的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陌生的惊叹,带着浓浓的嫌恶,仿佛谁人欢欢喜喜出门,一不小心踩中了狗屎。
——“若玉师弟小心!这小子……这小子用的是尿!”
另外两个三星宫弟子正在屋檐上对战阿备,二对一,不论是年龄还是身量上,他们都占了优势,本该早早拿下的。
最初交手,阿备东躲西藏跑进巷子里,待两人杀进巷中,阿备掏出江芹解开禁制后丢给他的避水珠,从巷子里蹿出来。
身后控着隐隐发亮的万千尖锥,乍看像是雨丝,双方便从地上交手到屋顶上。
不久之前,其中一个弟子才从气味上辨认出来,这小子用的居然是尿!
三星宫的弟子没有一个不是齐楚端正,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京城一般富裕门户的公子哥也不过如此。
而且宫内弟子选拔制度格外严格,每月大小试炼不断,能成为内门弟子的,无一不是好手。
就是这般久经磨炼,艰难卓绝的三星宫弟子,让他们吃苦比试完全没有问题,一对上市井无赖手段,登时吓得神志几乎濒临崩溃。
“认出来啦?”阿备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接着身子突然一扭,屁股撅了起来,整个人歪着,一手捂在肚子上,哎哟哎哟地直叫。
“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被尿吓到的那个高个子退了几步,倒是身后名叫若玉的少年看起来比较镇定一些,透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哎哟——哎哟——”
“不好意思,肚子不舒服,你爷爷我今儿有点……窜稀。”
阿备刻意把重点放在“窜稀”两字上头,笑得一脸无辜。
高个子突然傻了,当场灵魂出窍,整个人僵硬地站着,也不知幻想了什么恶心的场面,片刻后,把头一撇,弯腰呕出了些酸水来。
“周师兄,他这是在逗我们。”若玉挽了个剑花,疾步朝阿备而去,剑身随之一抖,“无赖,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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