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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书局险境(十)【加更,感谢夏柒雨】
    “不,不对。”

    深怕他听不清,江芹提高声调“城里没水,独独我们住的农舍有水,还有那些粮食,被褥,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想想,可能是六郎给我们准备的,他是有所图谋,但本意不少不是想加害我和你。”

    等了许久,没等来回应,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腹部,“你怎么不搭腔啊?”

    “我又怎知。”宋延忽觉心中有团火,顶得内里难受,语气愈加冷淡,“与他要好的人,不是江姑娘你吗?”

    江芹一噎,无言以对。

    嚯,这人怎么又发脾气。

    熬夜不睡疲劳驾驶,所以心情不好?

    四周夜色沉黯,远山绵延,山道迂回又是荒郊野岭。

    她回头,只见一路来的马蹄印,哪还能看见什么堰州城,不知他们走了多久,放眼看去,前后都不见有驿站的影子。

    她放在前面的双手倒是快冻成两条冰锥了,又遇上个难聊的,嘴皮子一不动,困意像是无休无止侵扰的藤蔓,一有机会就伺机侵占大脑。

    “宋延……”

    宋延听见,却不应。

    “宋……延……宋……延……”

    她肩头不住向内缩,脑门不住往他背上点,一声接着一声,戚戚怨怨,仿佛哪来的深山怨灵,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吁——”

    宋延索性勒马,待马儿平稳,回首道,“你若是困了,到前头来。”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何时两眼一闭,无知无觉地从马上摔了下去。他可不想中途折回来,从大雪里刨人。

    江芹是真困了,依他说的换好位置,两人重新上路。

    这广袤寂静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马蹄声声,像是丢进深夜的石子,回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路吹风的后背挨着宋延的胸膛,仿佛贴近一盆温热的火,有他双臂做栏杆,摔是摔不下去了。

    她乐得一手撑着鞍头,一手夹在腋下避寒,隔三差五交换一番。

    “李将军那封信上画的是不是王鄂求援的路线图?”口中呵出的热气直往后飘,她语气有些懊恼,“偏偏书里这一段我没看过,我们这是要去飞狐山?”

    宋延反问“方才不是困了,怎又如此精神。”

    她扭头,顺着他的下颌的线条往上,只见眉头,睫毛上皆是细碎的雪花,身上却热如火,比起她,似乎更为适应这样恶劣的气候。

    宋延低头,目光触到一瞬,旋即别开眼神,“江姑娘看书莫非挑拣着看的,王鄂并不在飞狐山。”

    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

    《千秋策》拿到手中那夜,她哪有心情细读。

    一边是垂危的晏富春,一边是王鄂离世这一新发现,另一边则是对她有所欺瞒的六郎、执意留在晏府的珍珠,脑子里简直乱哄哄的。

    书中夹着不少芸草,她便挑着夹有芸草的那几页看,看得囫囵。

    哪里知道,隔天自己会掉入书中的世界。

    早知如此,哪怕那夜彻夜不睡,她一定逐字逐句地看完《千秋策》。

    宋延听她所诉,有所察觉,忽然问道“这样说来,荣玉衡是否在书中关键处分别夹了一片芸草?”

    被他这么一问,江芹走马灯般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几乎可以确定他的推测不无道理。

    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那么巧。

    他们醒来时城中发生的一切——夏兵围城、李纯仁镇守堰州、城中缺水,这些均是她翻阅的第一页,处于整本书的三分一处,那里夹着五六张芸草,很难忽略。

    这么看来,倒像是六郎有意引导她多加留心夏兵围困堰州的情节。

    也许从一开始,六郎已经决定了将他们放置在《千秋策》的哪段剧情中。

    不待她说,宋延心头大致有了个猜想“他可曾听过你吹奏尺八?”

    “这个嘛,呸呸——”

    她伸手抹去飞入嘴里的雪花,也就是这一下,脑中灵光一现,“听过,当时在洛水码头,我们遇上夜傀,脱身时我吹了尺八,六郎就在我身旁,该是听见了。”

    宋延神色有一刻凝滞,“适才你问荣玉衡的目的,想必与你我一样,他要的,正是书中的这一缕心魂。”

    江芹在颠簸的马背上被颠得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回想整件事,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不对啊,六郎要心魂,怎么自己不拿?反而设个圈套,让你和我先他一步。”

    “待见到那缕心魂,你便知道了。”宋延放慢马速,语气随之放柔,“快睡吧,闭眼小憩一会儿也好,养足精神。”

    她满口说着‘睡不着’,一肚子问题没得到解答,便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眼皮不争气地往下垂,眼前白纷纷的,雪花飘飞的样子看着好不催眠。

    点了几回头,又猛地惊醒,清醒没多久,又开始摇晃脑袋。宋延看见,抬了抬左臂,在她打偏的瞬间撑住那颗倔了好一会的脑瓜。

    她贴着他的臂弯,迷迷糊糊。

    只觉得倚到一个平稳又可靠的枕头,浑身精神随之放松下来,均匀的呼吸几乎立刻响起。

    确认她睡着了,宋延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半晌,无声地为之覆上斗篷的帽子。

    边缘白绒一簇一簇随风舞动着,她似乎不胜其烦,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手拨开白绒,粉嫩的唇瓣动了动。

    似乎在抱怨什么。

    他凝神去听,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四个字——蟹、黄、汤、包。

    “别、别端走!还没吃呢,再吃一口,就一口……”

    说罢,又坠入荒诞的梦里,唇瓣努了努,再没声音。

    宋延“………………”

    耳边少了此人呶呶不休,整个雪夜显得漫长而孤寂,好在风雪未曾势大,他的左臂始终维持着一样的高度。

    这一撑,便是两个时辰。

    江芹被唤醒时,天空不再是浓黑色,风雪停止,大概天快亮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眼前的凭空出现的驿站仿佛只是海市蜃楼的幻象,她揉揉惺忪睡眼,一脸呆滞,跟在宋延背后进入驿站。

    出乎意料的是,驿站里里外外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然而马厩里有几匹马,马草饮水一应俱全。

    按说这些本是木雕的马儿不知疲倦,也无需吃草,能做到这些细致,可见六郎是个细节控。

    令她汗颜的是宋延也是个细节控,给那匹跑了一夜的黑马喂过粮和水,换匹新马,这才再次启程。

    “我们去哪?”她问。

    宋延掐诀,指尖燃起一簇微弱的内息,答道,“飞狐山以南一处天险,棺材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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